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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瑾摇头,快速地斟酌后,说道:“臣听先生说,这字是先父起的,正是因为有了这个字,祖父才给臣起了如今这个名。”
楚帝听到她说“先生”二字,手上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她,“范棨?”
上一辈的那些事儿,赵瑾约莫知道一点,点头道:“是。”
小炉子上已经架好了水壶,楚帝搓搓手,启开了茶叶罐子,“君山银针喝不喝?”
“臣随圣上。”她自诩一介武人,向来喝水如牛饮,品味不来茶汤,喝什么都觉得是一个味道。
说完之后,她又问:“圣上这是……要煮茶?”后面那“给臣喝”三个字,她没敢说出口。
楚帝“嗯”了一声,“昔日,朕与你祖父也是一道品过茶的,有几次,你先生和父亲也在。”
茶叶已经备好,在等水烧开的这会工夫里,楚帝又道:“今日没有君臣,你不用太拘束。”他说着,朝她这张脸看了许久,直到赵瑾被盯得有些心虚,觉得自己像一只被财狼看中的兔子,才问道:“圣上您……这么看着臣做什么?”
楚帝收回目光,眼中闪过一丝怀念,叹息一声:“像灵浚。”
赵灵浚,那是赵瑾那年纪轻轻就战死沙场的父亲。
这是叙起旧来了。
赵瑾干巴巴地一笑,“臣没有见过先父的模样。”
楚帝略过她这话,自顾自道:“朕登基时,还只是个黄口小儿。当初,你祖父还做过朕的老师,他能文能武,是个全才。”
赵瑾只能耐着性子听他唠叨:“先帝倚重他,命他做朕的太傅,一直到朕亲政,主课之人都是他,范棨当年做过朕的陪读,也是他的学生。后来范家出了事,他要保范棨的命,竟自请辞去一应官职,又随范棨一路远走梁州。车宛侵入时,也是你祖父兵行险招,这才守住了剑西三州。”
此一战有功,于是封候拜将,赵家自此驻守西陲剑西道的边域梁州。
这些都是赵瑾耳熟能详的旧事。
“朕是想与你赵家结亲的,当年险些就让你父亲尚了康乐长公主。”楚帝呵呵一笑,又瞧了她半晌,道:“不过灵浚比你俊,你比你父亲秀气不少,像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臣。”
因这一句话,赵瑾的背心里已经冒出了密密的汗,但她面上沉稳,临危不乱笑如春风,表现得甚是得体,“许是眉眼地方像家母。”
壶嘴处已经冒出了腾腾白雾,楚帝手一抬,提起隔热的壶柄冲烫茶具,然后泡茶。
“尝尝。”楚帝将茶盏置于她面前,“你看看喜不喜欢,若是喜欢,朕赐些给你。”
赵瑾提高了心,后背的衣裳已经打湿了,脸上的笑却不敢退,“臣何德何能,竟然能够喝上一口圣上亲手泡的贡茶。”
楚帝慢慢地放下茶盏,青花的脆瓷在案面上发出一阵清亮的响声,在这幽静的大殿内显得格外清晰,像是银瓶乍然迸裂,溅起了一地的水浆。
赵瑾立刻端起来喝了,装模作样胡吹海夸:“这茶汤明亮,香气浓郁醇厚,入口鲜爽甘甜,沁人肺腑,齿颊留香……”
楚帝皮笑肉不笑,毫不留情地打断她:“你说的那是龙井。”
赵瑾尴尬一笑,听到他说:“你祖父最爱的就是这君山银针,你倒好,如牛饮水,真是暴殄天物。”
“罢了。”楚帝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命人取来棋盘,“品茶你不行,那陪朕下一局吧。”
赵瑾忙不迭答应,随后惊奇地发现,圣上今日的心情似乎格外地好?
猜先之后,楚帝执白先行。皇帝圣上毫不犹豫,第一子竟然落在了最中心的天元上。
“圣上您……”赵瑾提着黑子,顿时目瞪口呆。
哪有人这样下棋的?
楚帝抿了一口茶,言语简练地催她:“落子。”
赵瑾连忙道是,按部就班先占了右上角的位置。
最初的十几步棋倒是落得快,越往后,两人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赵瑾自诩棋艺还行,而今走一步看三步,她不得不踌躇该如何落子。
楚帝也不催她,由着她慢慢想。
棋盘上黑白交错,已经占了三分之二的网格点。天元之外,或多或少都混了一些黑子,在赵瑾一步一步的攻势下,黑子已经逐渐围住天元四周,楚帝的白子孤立在最中央,只与一路白棋紧紧相连。
余下还有三分之一的空白,赵瑾摩挲着手中的黑子,忽地一愣,骤然看清了局势。
楚帝啜着茶,看到她指尖新落下的黑子,眼中似笑非笑。
屈十九办完差,紧赶慢赶跑到内诸司。
“儿子见过干爹。”他对座上那人露出谄媚的笑。
座上之人名唤霍可,是内诸司总管。他闲闲地用茶碗刮了刮浮茶上的茶叶沫子,慢悠悠地问:“如何?”
屈十九道:“赵瑾这人,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张口闭口就是窑子。干爹,依儿子看,咱们没必要在他身上费太多工夫。有这空闲,还不如去试试周茗。”
霍可道:“他即便是个草包无赖,但也顶着梁渊侯这个封号,连太子都有心拉拢,咱们自然不能落得太远。”
屈十九虽然有些不屑,但还是老实顺从地应了一声。
霍可道:“我听闻他已经入宫来给圣上请安了,你先回去吧,让我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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