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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丹湘意识清醒地遗落了她珍守十七年的殷斑。
火焰灼手,佛经一张张地烧成灰白,英王妃看得出了神,手指被火苗烫着也感觉不到,痛意蔓延到骨髓深处,一如当年被英王逼迫时撕裂的痛楚。
她泪流满面地哀求过,但是男人的血气上头时,根本不会理会其他的声音。衣裳被撕烂了,英王把她的皮肤也折腾得青紫一片,这样的蹂/躏进行了整整一天,她的喉咙都喊哑了。
宁丹湘一辈子都不能忘记英王那日油腻又恶心的面容。
城郊的东亭去不了了,她没脸再见赵灵浚。英王很早就喜欢她,宁家正好用她来笼络英王,她毁在了父兄的算计之中。
赵灵浚等了她五日,最后却只等来了一封“今生无缘,来世再续”的书信,信纸写了近十张,每一个字都是她含着泪写下。
“王妃!”流芳尖叫一声扑过来,抓起她的手指,“您的手!”
英王妃这才发现疼痛是从这里传来的,她微微蹙眉,摇头道:“不碍事,你去拿点外敷的药来。”
流芳取了药膏来,为她涂着伤处时还在说着:“万幸伤处不大,不然以后要如何抚琴。”
英王妃道:“无人听琴,这手断了又如何。”
流芳终于忍不住了,劝道:“二姑娘,老爷走了这么多年,大公子也赔了命,您……您还是要看开些啊。”
“宁澄涵么,他活该,一把火倒是便宜了他,我算仁慈了。”英王妃疯鸷地笑了两声,“事情还没了结,我要再等等。”
流芳看到她笑就觉得怕,这疯病起始于赵灵浚死后,虽然不常发作,但每每癫狂之时,她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我生来是宁家人,我也知道家族的利益最重。父亲不会让我白白跟人私奔,他像利用姐姐那样利用我,要把我也送入皇族之中。但他忘了宁家人都是睚眦必报,我身为子女,不能对他如何,但宁澄涵这样的庶兄,我本来想一刀一刀地凌迟他。”
英王妃面目狰狞,忽然拿起拨弄纸灰的铲头朝火盆里未燃尽的佛经砍去,顿时就溅得火星外窜,灰烟四射。
流芳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是我亲自动的手,你知道我是怎么烧死他的么?”英王妃看向流芳,见她惊恐地摇着头,笑了笑又说:“我给他下了点安神的药,又泼了一床的灯油,那时候比现在冷,屋里烧着火盆,我故意打翻了,烧得他连骨头都不剩。”
“王妃别说了。”流芳忍着恐惧握紧了她的手,“都过去了,咱们别再想了。”
“谁都别想再害我,别想再害我的孩子……”英王妃低语喃喃,逐渐恢复了往日清冷的神色。
外面都说,宁二姑娘心气高,性情也绝烈,听说赵家公子娶了定州樊氏宗女为妻,不恼也不闹,而是转身嫁入英王府做了英王嫡妻。流言蜚语传了二十年,而这中间的零散缘由也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宁丹湘无数次对灯垂泪,说服自己辜负他们的是这无情的老天。
大婚后不久,宁丹湘便因受辱而有了身孕,她本想这一生就这么窝囊地算了,可是没有人垂怜她,派系之争害死了她翘首以盼的那个人。
赵灵浚的死讯传来后,她昏厥了三日,醒来后就落了胎,往后再也没有有孕过。她也想以死相随,但念头腾起时,她忽然记起来樊芜腹中的孩子还未降生。
宁家人是什么脾性,她再清楚不过,为了保护赵灵浚唯一的孩子,她选择了服软,即便再恶心英王,也还是会忍着心性服侍。这二十年她活得痛苦,夜夜梦回都是英王对她的暴行,偶得平静时,才能在梦闺深处见一见赵灵浚。
她一张一张地烧着佛经,说道:“我是宁家人,他们要我做什么,我认了。可是为什么要害灵浚,他们明明谁都知道我有多爱他,就连当初写下玉如故时,他们也夸过这曲子好听。”
“灵浚……他肯定没有忘记过我,他记着我写给他的玉如故,所以给儿子起字怀玉。那孩子真是像他,太像了……”英王妃说着就红了眼眶,连肩膀也微微颤抖,“我多希望那也是我的孩子,多好的孩子,如果怀玉是我给他生的就好了。”
流芳握着她的手,闻言也轻轻地落泪。
火焰吞噬着佛经,纸张皱缩成灰,把字迹吃得一干二净。可是记忆不是字,若能刻在纸上随火逝去该有多好。
英王妃手中已经空了,她瞧着这火苗逐渐黯下,恍惚听到更夫在远远的街上打响了三更的梆子。
十五月孤圆,长夜漫漫,无人与她相守。
秦惜珩原本想与赵瑾一起看这满月跨过子时,可不知是不是今日白天比马斗箭闹得太狠,才过亥时便犯起了困。她强行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靠在赵瑾的胳膊上睡着了。
茶案两侧的灯在灯罩里上下摇曳着,那光跳跃在秦惜珩的脸颊上,衬得她如朝霞映雪,红扑扑的煞是好看。
赵瑾原本以为自己会愈发憎恶宁氏,可是当秦惜珩讲完英王妃与赵灵浚的旧事后,她却意外地觉得平静,诚如秦惜珩所说,辜负有情人的是无情的老天。她想恨的,可是她又恨不起来。
临近子时,四周万籁俱静,赵瑾垂眸看着秦惜珩,就这么不知不觉看了许久,愣愣地好长时间没有眨眼。
不是耽于美色,也不是百般地开脱秦惜珩与宁氏之间的关系,赵瑾忽然有种迷离的感觉,不知什么时候起,她不再反感秦惜珩的靠近了,甚至觉得这独处的时光异常珍贵,希望长年累月地一直这么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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