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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讯嘟的一声挂断,他神情显露出些疲惫,像是在睡梦中完成了十几个课程的期末汇报那样,转了转僵硬的肩膀,赤脚走到冰箱前。
室内开了暖气,冰箱门一打开,凉意宛若有生命的呼吸,一下下扫着他赤裸的上身,呼吸吹拂过他每一寸皮肤,掠过健壮的肌肉,吹起表层皮肤的细小绒毛。
手掌握上矿泉水瓶外壁的刹那感觉握住了一块冰,他体温很高,汗渍黏在皮肤上。
急匆匆灌了几口水,冰水顺着食管冲进胃里,刺激得他稍微清醒了些,边走边捏动着手里的瓶子,来到床边将暖气关了。
然后在床沿坐下,出神地盯着衣柜凹陷下去的把手,眼前逐渐起了灰白的像素点,他又有点恍惚了。
不知道在想什么,盯了那块儿好久,手指一滑,径直点开军事战略小组群,翻看起每个人发来的文件,一个个看过去,看完之后将几个文件再次整合,发到群里。
室内的暖意一点点往下掉,燥热的体温随之掉落,秦段有点冷了,凉飕飕的皮肤上浮起一层鸡皮疙瘩。
沉默无声地坐了几分钟,突然抬起手,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皮。
刺挠的短发茬刮着指尖,他这会儿彻底从沉闷的梦境中苏醒了,上牙齿用力地咬住下嘴唇,尖锐的犬牙从口腔探出来,在嘴唇上扎下两个凹陷的痕迹。
坚硬的牙齿蹂躏嘴唇时能感觉到嘴唇的柔软,萧越的嘴也这么软,柔软但没有温度,像一块摸不着的坚冰,坚冰萦绕着发凉的烟味和酸涩的信息素气味,这是他在梦里的感受。
他把剩下的水喝完,一觉睡醒喉咙干涩得要命,胃变成了个水桶,在沙漠中探求着水源。
这么想着,将矿泉水瓶投入书桌旁边的垃圾桶,瓶子擦过桶边缘,掉到了地上。
没投中。
他懒得管,混乱的记忆在脑海中乱蹿,两天内他重新经历了早就遗忘在三年前的
算算时间——从保送成功决心不再回学校的那一刻到这学期初与萧越相识,期间已经经历了三年的漫长岁月,他当时以为和萧越此生不复相见,再见最多不过是在路上意外遇到。
他早早预料到了这种空白,对方迟早会消失在他生命中,三年前他们是路人关系,经过三年的时间关系大约也不会有任何变化,这是早早就定下的命运。
秦段不是个喜欢回顾痛苦记忆的alpha,他认定中学时有关萧越的记忆是让他不舒坦的,那么在他能够彻底摆脱萧越的那一刻起,这段不舒坦的记忆就注定被摧毁。
同时他也不喜欢记住没有结果的事,他向来追求输赢,做事也理应要求结果,他和萧越单方面的竞争关系是找不到地方说理的,这段路人关系注定没有结果,他不喜欢。
所以,他坦然地接受命运,大脑顺应了这命运,漫长的时间与身体本能的保护机制使得他遗忘,遗忘,全部遗忘。
生活中有别的事情早早填补了这段空白,在其他事务的挤压中他彻底忘记了。
因此,应陶宇之托,和萧越见面的时候,他没什么特别的感受,甚至于时隔三年萧越从人群中抬眼朝他看过来,在看到那张表情鲜活的脸时,他也格外平静。
他们到底是路人关系,假使没有后续发生的事情,他们此生也就这样了,喝过一场莫名其妙的酒,在合班的课堂做只互相知道名字的同学。
他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十分计较胜败得失、自尊心强烈到不容他人染指丝毫的小孩了。
在逐渐自洽的内心世界中,对少年萧越产生的种种执拗想法已经消逝,牢固心结中站立着的那人也模糊了面孔。
他长大了。
秦段仰面躺倒在床,平静地呼吸着,久久凝视着天花板。
不得不说命运真的很神奇,路人关系竟然在三年后有了变化。
一句出乎意料的告白拧开生锈废弃的闸门,铁门发出咯吱咯吱的喘气声,漫长的梦境使得他逐一想了起来。
仅仅因为对方一句:秦段,我喜欢你。
操。
他翻了个身,将脸埋进被子里,胸腔有些急促地起伏。
突兀临时的告白像一场突然兴起的游戏,策划游戏的人自信满满,他被打个措手不及。
足不出户的这几天里,萧越给他打了十几个通讯,他都没接,他完全被游戏规则搞蒙了,不知道事情怎么突然发展成了这样。
他摸过卧室里的每一个家具,青春期有关于萧越的遗物被他藏在这些家具的深处,他想要称那些与多年前的萧越有关的东西为“遗物”——青春期的自己遗留下的物品,标记着少年alpha难言的心绪。
他想通过这些物品找回失去的记忆,那些他刻意遗忘的记忆,他回忆着、梳理着,企图通过这种手段理清自己对萧越到底是个什么感觉,企图找到这场告白游戏的通关方法,梦境的结尾给了他答案。
漫长的梦里不再是无声地重复着一些关于某人的行动画面,最后一个片段使得故事推向高潮——他冲过去,和萧越接吻。
十七岁的他可没梦到过这个。
秦段耳朵红了,接着脖子也红,尽管寒意从屋内的各个间隙渗透进来,他整个人却违背季节地燥热了起来。
十七岁的他一直坚信年少时翻涌的复杂心绪,归根结底是对方将他的天生骄傲摧毁、将他强烈无比的自尊心踩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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