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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酒师莘蓝看热闹不嫌事大,笑着在一旁闲闲接话:“当年在军中,他拒绝异性的时候,还说不喜欢异性呢。”

“失策啊,”莱兹啧啧称奇,“应该把人按下来,再敲一笔大的。”

平崎的治安比它动不动就移动变更的道路还令人抓麻,阮筝汀忙活一晚上,人没找到,身后缀了一串图谋不轨的尾巴。

等他冷眼解决完各路耗子,跛着脚转身时,被十米之外,路灯下无声无息出现的高阶哨兵唬得一骇。

雪豹自迷蒙夜色间踱步而出,那人取下兜帽,拉开围巾,长呼出一口白气,目光在他受伤的左小腿间留连过几秒,复盯着他眼睛,神色复杂地开口:“你……来这里做什么?”

阮筝汀有些意外地感受过对方的精神力——封境被强制冲开了,但是屏障有损坏:“这就是你想的办法?”

喻沛重复道:“回答我。”

“……找你。”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圆滚滚的鹩莺从阮筝汀领口钻出来,极兴奋地往这边飞了飞。

“我倒是不知道,”喻沛看见那只精神体,表情松动过一瞬,复冷哼道,“它还能打小报告呢。”

阮筝汀探手把它抓回来,揣回兜里,脸色不太好看:“抱歉。”

城市上方正飘过泰坦似的观赏飞艇,小机器人伴着雪花围绕飞舞,那些五光十色的繁光偶尔滑过两人,像是一尾鳞片潋滟的巨蛇,隐约带着闷湿的动静。

“找到之后呢?”喻沛掐过鼻梁,看上去有点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塔沃楹出事了?”

阮筝汀摇头,缓步靠近:“我跟着你去前线,你的状态需要向导。”

“我不需要。”喻沛眉毛拧起来,整个人戾气横生,喝止过迈爪迎上来的雪豹,“而且杀人和杀异种是两码事,我没有闲工夫照看你。”

阮筝汀转而道:“伪造调令,强破封境,私接佣兵单……我作为固搭会上军事法庭的。”

“不会。”喻沛不欲多谈,折身就走,雪豹跟着他,频频回头,“你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自己回去,把所有罪名推给我。他们不会太过为难向导的。”

阮筝汀摇过头,亦步亦趋跟上去。

“我只是个次级向导,没有伪造和删减记忆的能力。”

他们前后踩过锡纸和碎成渣的药瓶,窸窣动静滚进巷子深处,惊扰了一对野鸳。

阮筝汀以为是漏网的耗子,警觉地往那边瞥,被前方飞来的电子地图蓦地挡住视线。

他顿了顿,继续游说:“任何一位高阶向导都可以轻而易举入侵我的精神领域,开启诘问,原原本本看见这段时间,听见我们说过的任何一句话。”

喻沛挥手收回地图,加快脚步。

“就算我没有来这里找你,整件事里,我也是知情瞒报的共犯。”

阮筝汀没注意脚下,踢到了酒瓶。

那东西咚啷一声撞去垃圾桶,又惊扰了一只刨食的野猫。

猫咪炸着毛蹿过墙头,倒腾着小短腿飞快跑远了。

喻沛闻言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盯着阮筝汀。

哨兵数息之间释放的威压凶悍而磅礴,却在轰然而至时骤然分开。

叫嚣的精神海从瘸腿向导身边凛冽而过,半分没沾上他的衣角——

契合度过高的哨向之间,对彼此携带杀意的精神力攻击无条件免疫。

阮筝汀在海浪奔流掀起的罡风中继续道:“包括刚才的威胁暗示。喻沛,我们只能是同党,还是那种没什么默契的同党。”

喻沛不听他扯,恐吓道:“你跟着我也会上军事法庭,大概率还会没命。”

“我知道,”阮筝汀深叹过口气,“但是我讨厌等铡刀落下。”

他想起兄长去世后父母探望他的寥寥数面,想起休曼研究所8-27的每次门开门合,想起自己按既定路线游荡走廊的刻板行为,想起针剂扎进体内后等待起效的那段时间,想起那些在鹩莺喙下痛苦死去的实验体,想起惶惶不可终日的少年时代。

他面对茧术时的强自镇定终于悉数瓦解,连与瑞切尔交谈时,寻的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都化为乌有。

他语无伦次,近乎无礼地哀求着:“你不能让我等待着独自前往军事法庭。”

雪花渐密,喻沛一言不发,阮筝汀受伤的腿开始泛疼,越走越慢。

他可能会在某次午后小憩时,某场深夜频梦时,某天朦胧的清晨,或者某个花芽开放的瞬间,等来门铃响起。

那声音刺耳又不详,却能贯穿起整个鲜血淋漓的过往。

门后接踵而至的是兄长的死讯,是父母的迁怒和质问,是研究所的定时注射与实验安排,是塞路昂纳的治疗和评估,是西约亚强制入学,是定期回访,是征兵令……

接着可能是一纸通传、抓捕令或者……等来安全物的死亡。

他已经尽可能在迷航中寻找灯塔了,现在却告诉他,隐形的倒计时与刀戟捆扎着始终高悬于顶,而灯塔半灭不灭,在一艘将沉的船上。

何其无望,何其讽刺。

“我会害怕的,”阮筝汀走不动了,垂眸停在原地,把发麻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里,尾音很轻地小声唤那人的名字,“喻沛……”

对方已经走得很远了,像一抹抓不住的飘摇的影,稍不注意便会散在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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