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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三个月,时无筝就会从东极山下来一趟,与池惑喝茶论道,游历数日,似乎为了完成先前答应对方以道侣方式相处的责任,再深的关系就没了。

池惑曾提到过办合籍大典的事,但看时无筝避而不答的模样,也就作罢了,一拖拖到最后彼此分道扬镳,「天道书」也出现了别人的姓名。

这段相处时日里,池惑知道时无筝心不在焉,时无筝也知池惑有所隐瞒。

两人都似完成各自的任务,给彼此留足了个人空间,礼貌的疏离。

当年他们分手很平和,或许因为池惑在这段感情里并没有“入道”,所以他并不难过。

但也是他第一次体会到怅然若失的感觉,就好像以为自己抓住了什么,其实并没有。

当时他买了酒行向山间云雾,心道这大概就是世人说的一场欢喜一场空。

欢喜并非真的欢喜,所以最后的“空”也是预料之中。

以至于这些过往的片段呈现在池惑的梦境里,都透着一种灰冷的底色。

睡梦中的池惑下意识打了个哆嗦,嘴里也在嘟嘟哝哝发出梦呓的声音。

曲屏之后,浸泡在热水中的鬼主卸下了外形的伪装,露出一头与生俱来的白发。

一丝一缕白发在水中散开,似潜入深潭的白蛇,逶迤灵动,丝丝吐着毒信。

他听到屏风后的床榻上传来梦呓的声音。

鬼主梳理发丝的动作戛然而止,哗啦啦的水声也在屏后消失了。

紧接着,是浴桶中人豁然站起来的水响。

鬼主潦草地披了衣物,绕过曲屏行至床榻前,蹲下身子仔细听小修士的梦呓——

“时无筝…枫宴结束后…你真这么急着回…东极山么…?”

小修士的梦呓含糊不清,但鬼主五感敏锐,自然可以识别他模糊话语的字句。

时无筝?为什么这个小修士会在睡梦中这般称呼自家师尊?这在他们名门正派的师徒关系里,已经属于逾矩的行为了吧?

而且他提到的枫宴,难道是即将开始的扶水城千灯赏枫宴?

鬼主决定逗一逗这位熟睡的小修士,并借机探探两人的关系。

“不回东极山,留在这里做什么?”鬼主压低声音,似说悄悄话般在池惑耳边道。

睡梦中的池惑眉头拧了拧,没有回答鬼主的问题。

刚才他梦到上一世初识时无筝时的片段,这会儿梦又走远了。

鬼主等了一会,没等到回应的他最终放弃了,又继续去沐浴。

盏茶功夫,等鬼主彻底清理好自己,绕过屏风后发现,熟睡的小修士翻了个身——

“仙君,择日把我们的合籍大典办了,如何?”

池惑在梦境里,来到了曾与时无筝提起办合籍大典那日,当时他也就心血来潮随口一提,也没期待对方应下。

正整理衣物的鬼主愣住了。

他拢了拢肩头潮湿的白发,蹲下身子兴致勃勃与梦呓中人答了句:“好啊。”

熟睡的小修士却为难地皱起了眉头。

“当真…?”依旧是含糊不清的梦呓。

鬼主:“嗯。”

他猜测,祁忘口中的仙君,就是先前梦呓里提到的时无筝,也就是「天道书」中显示的他的正缘道侣。

池惑的眉头皱得更苦了,沉默片刻:“算了吧。”

鬼主扬眉:“嗯?怎么就算了?”

池惑:“你不会是我的道侣。”

鬼主觉得更好玩了:“为什么?”

他以为对方会说出师徒感情有悖伦常这类理由,没想到,祁忘的回答彻底出乎他预料——

池惑:“骗人的。”

“天道书…不可信。”

枫宴(二)

听到「天道书」三个字时,鬼主的表情瞬间僵住:“你说什么……?”

除了鬼主自己外,按理说,没人知道天道书的存在。

“你知道天道书…?”对方梦呓的声音很轻,鬼主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不可置信地再度确认道。

毕竟「天道书」于他而言是最特别、也最隐秘的存在,不应该有第二个人知道。

可睡熟的池惑眉头深深拧了拧,似乎嫌鬼主吵闹,他翻了个身就不再继续答话了,这一次池惑似乎真正睡死了过去。

鬼主在床畔等了好一会儿,看对方没有继续梦呓的迹象,才作罢。

但他的目光始终没有从池惑脸上移开。

被水汽浸染的光线透过屏风投在池惑脸上,映得眼尾那道淡红色的胎记颜色越发深浓,胎记在流动的光影里泛着潮湿的光,像水中散开的红绉纱,又似一道即将干涸的泪痕。

这样的胎记生在这家伙的脸上,水光流动间,恰似一个最擅勾人的蛊物,无时无刻不在蛊惑人伸出手,去触碰、去冒犯、去品尝。

一个不留神,鬼主察觉自己差点着了道。

他忍耐住抬手的冲动,凝视对方熟睡的面容出神。

这个名叫祁忘的小修士,虽然只有练气期的修为,看似不起眼,但身上疑点颇多——

第一,祁忘是如何得知他作为鬼主的身份的?就连合体期修士随筝仙君都无法勘破自己的身份,这个只有练气期的小修士又如何知晓?而且对方提到自己是醉鸦楼的故人,但据他所知,醉鸦楼从未有过这样一位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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