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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向何树,“如果何大夫真的无能为力,请容我一试。”

何树眼里渐渐浮上不可思议。

这家伙究竟在想什么?

什么书院,不教四书五经,反倒教人怎么治阙症?

天色已明,周遭景象渐渐清晰,蓼乡众人也逐渐看清何树身边站着的黑衣青年的面孔。

“纪,纪庄主?”

“啧啧,我道何大夫搬了什么救兵来,原来是纪家酒庄庄主啊。”一个男人戏谑道,“去年迁出蓼乡就再没回来,在镇上赚了不少吧?听说是勾搭上那销金坊的坊主,才得了一间酒肆,怕是早就忘了自己出身乡野了。”

旁边的人抬起手肘撞了他一下,“少说几句,还得仰仗着何大夫找他制药酒,给你姐治病呢?”

那人咂咂嘴,眼神依然鄙夷:“就一破酿酒的,什么时候轮得到他来给人治病?”

“你在说什么呢。”

男人身后忽然有个女声驳道,“纪庄主还在蓼乡的时候,不就用黄酒医好了陶庄主的热症吗?还有,你嘴巴能不能放干净些,谁都知道纪家给销金坊供酒,你干嘛污人清白。”

“说什么蠢话?”男人皱眉回头看去,“纪方酌给你好处了?”

“这与好处有何干系?”女子直率道,“别人凭本事赚钱,我看不惯你这种红眼病而已!”

男人目光一沉:“好啊,说我红眼病。我看是你不守妇道,跟那家伙……”

“怎么跟姑娘说话的啊,这人。”

“唉,别插嘴,那两口子日日吵个没完,村东闹到村西。这不,捡着个话头又开始了。”

“那关纪庄主什么事?”

“你也少说两句,我看啊,这纪庄主……”

那人摇摇头,说道,“似乎不靠谱啊。”

“别吵了,头痛。”

纪方酌伸手按了按太阳穴,好似极度不耐。

他俯身半跪下来,神情专注,眼神坚定:“夫人,把孩子给我吧。”

妇人怔怔看着他,不知为何,竟徒劳地信了半分。她双手颤巍巍松开,任纪方酌将襁褓接了过去。

“你能行吗……”何树站在他身旁,担忧道。

“试试。”

纪方酌说完便手脚麻利解下自己外衣,不顾灰尘仆仆迅速叠好衣服放在地上,将婴孩轻轻放了上去。

他撇开衣摆,毫不犹豫双膝跪在粗粝的地面上,双手抵在婴儿胸腔的位置,有规律地按压。

一下又一下,婴儿毫无反应,依旧沉沉躺在那里。

何树也蹲在一旁去捉他的手腕,脉搏居然几近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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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不行的。”何树喃喃自语,“元气尽散,光是体外按压如何能成……”

话语至此他猛然一顿。

“莫非是‘杂疗方’?”他瞪大双眼看向纪方酌,“华佗医方中的复苏术,我儿时在藏书阁曾略览过,但从未亲眼见谁人施展……”

他大脑急速飞转,怎么也想不通纪方酌如何习得复苏术,更怀疑他所行是否能够奏效。

妇人双眼无光,只呆呆坐在地上,双目不止流泪,身后人窃窃私语。

“不行吧,这。”有人小声道,“都没脉搏了,真的还有救?”

“他不是酿酒的么,哪里能行医术。”

“怕不是跟何树一块儿糊弄人的。毕竟搁药铺上歇气儿了,什么也不做,唯恐被砸店吧。”

“到底什么时候给我看腿,痛得不行了。”

“真不知浪费时间在这做什么。”

纪方酌无心去听人们议论什么,只死死盯着婴儿的面孔,时不时试探他的鼻息。

他干脆俯下身去,侧耳贴在婴儿胸口。

咚、咚。

声音微不可察,但仍然存在。心脏仍在跳动,只是愈来愈弱,愈来愈弱,如果不是复苏术将他吊着,恐怕现在已经全无生气了。

纪方酌抬手抹过额角滑下的汗水,继续不厌其烦地重复动作。

前来讨药的人逐渐疲乏,纷纷歇在一旁。有人朝纪方酌啐了两口唾沫,抓起何树放在药铺柜面上的石钵,一通倾倒,刮出丁点余下的雄黄粉末,骂骂咧咧地走了。

半个时辰过去,太阳浮上头顶,空气燥热,暑气沉闷地压了下来,一点点向人们逼近。

妇人已经彻底绝望瘫坐在地上,抱着膝盖,无神喃喃道:“不用了。”

纪方酌停下动作。

抱着孩子抬起头,看向她,平静说道:“再等等。”

“真的,不用了,大夫。”她眼眶盈满泪水。

最终无力地垂下头,掩面泣不成声,“孩子,你要原谅娘。”

“大俞三十六年。”女人无力地跪坐地面,“生不逢时……生不逢时……”

“……您节哀。”何树走上前道,“孩子太小了,遭遇疫毒,熬不过去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纪方酌沉默着,目光再度投向怀里婴儿。婴儿肌肤皎白如雪,只是愈来愈冷,面颊那块毒疮干涸的血迹色泽暗沉。

他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眸却忽然闪了一下。

他起身径直走向药铺,从柜面下方默默索索抓出一把什么东西,回来的时候,顺手从旁边何树的手腕上扯下一条薄纱巾,覆在婴儿面疮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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