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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找到那个所谓贾宜人坟的:“是岳展叫你来这里找我的。”
“是我威胁他的。”赵瑗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我来之前,杨佑、秦枞正在调动禁军兵马,我害怕他们有贰心,才去找他的。”
赵熹看起来对杨佑和秦枞的行为并不关心:“他知道我在这里干什么,可还是告诉了你,这是为你好吗?万一……”
他又去抚摸赵瑗的伤口,那是很眷恋,很心疼的目光,赵瑗被触得一疼,他感到自己的两只胳膊被岳展和赵熹来回拔河,他在海岸线上不知所措。
“万一,我是真的想生一个孩子替代你呢?”
不是为了替代我吗?
赵瑗的头顶悬着一把剑,皇帝赵熹还没有四十岁,尚属年轻,是一个可望子嗣的时刻,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求神问药,而一旦他膝下有亲子出生,剑就会砸落到赵瑗的头顶。当然,即使没有,赵熹也有另外一个选择赵璘。
坊间传闻皇帝被金军吓得阳衰,失去了生育功能,为了孩子他甚至对上古的淫神叩拜,到现在宁可自己孕育,也要弄出一个孩子来,不是为了继承皇位吗?
在寂静的夜里,赵瑗想起记忆深处那个最开始的家,他已经很大了,如果赵熹生出孩子,他就会被立刻送出京城,远离权力中心,到时候天大地大,他的家又在哪里呢?
亲生的母亲、哥哥、弟弟,已经成了稀薄的影子,赵瑗是生长在赵熹身上的树,如果赵熹不要他,他要到哪里去呢?
“阿敷出生的时候在海上,我之前给他找了奶妈,但出海的时候太匆忙,离散了。我自己也没有奶。”赵熹低了低头,他忽然变得不像一个皇帝,那原本所剩无几的尊严也一扫而空,茫茫然的,好像回到了十八岁的夜里,“他饿的哭不出来,我后来去了建康,又……他出生以来,一天的好日子也没有过,我这样把他带来世上,是很对不起他的。有时候想想,还好两个姐姐没有跟在我身边。”
新鲜的论调,父母把孩子带来世上是莫大的恩情,为什么是对不起呢?
“我只是想再让他来到我身边,没有别的想法。”他好像轻轻吸了一下鼻子,又对赵瑗勉力微笑,“我这么多年求子,也从来不是为了找个人取代你。”他抬起手,赵瑗被揽在他的怀抱里,好像被读懂了所有的心:“你五岁的时候来到我身边,到现在十八岁,我怎么可能为了任何一个人不要你?”
赵熹一下下抚摸他的头发,后背,整个人的气息像海藻一样严密地缠绕住赵瑗。
“岳展就是知道这一点才肆无忌惮,让你来建康,让我们父子离心。我当年为天下生灵、宗社父母,忍辱议和,他以此为耻,拒不受官,还多次和我争吵。金国要我杀他,我也多番保全,留他性命,他却至今日还恨我,这些我都不在乎,可他为什么要叫你看到我这样的场景?”
眼泪滚落在赵瑗的伤口上,出自于赵熹的眼眶,惶急如同夏天的雷雨。
好像有哪里不对,但赵瑗没有感觉出来,赵熹的话像蚕茧那样密不透风地把他包裹住,他看起来真的可怜极了,赵瑗想他一定很难过,从被养子撞见交媾的场景开始,到被两个亲生的女儿奚落。
赵熹含着泪,抚摸过他的头发:“不过,都不要紧了,这是我最后一次来,不会有以后了。等姐姐……”
赵熹的语调戛然而止,因为赵瑗抬起了眼睛,木偶似的动了一动。
他有预感,赵熹要说到婚事了。
赵瑗和他亲生的某个女儿。
继承赵熹的皇位,迎娶他的女儿,终身保护她们,就好像尧将女儿嫁给舜一样,一切都是古代神话的完美闭环。做他的养子和女婿,既可以加强联系,又可以保证两个女儿一生的尊荣——毕竟赵熹是不可能公开承认这两个快二十岁的女儿的,如果不能做公主,那,怎么样才可以不委屈女儿呢?
赵瑗虽然姓赵,但和赵熹的关系早就出了五服,是一个完美的女婿人选。
大概率的情况,就是赵熹找一家身份显贵的大臣——比如杨佑——认下这两个女儿,再让她们中的一个嫁给赵瑗,做宋朝未来的皇后,然后生下宋朝未来的皇帝。
厌翟车,皇太子妃的车驾,不是为皇太子准备的,而是为这个帝国真正意义上的公主所造的。
赵瑗盯着赵熹看,赵熹的眼睛还红着,盈满了泪,好像一点声音就会惊动它们掉落。可赵瑗一直没说话,这一丝眼泪就一直安安分分待在赵熹的眼睛里,晃动,晃动,像月亮底下寂静的湖水。
赵瑗忍不住了,他从赵熹怀里起来,拇指好像拧一块布一样擦过赵熹的眼睛。赵熹的眼泪滚落在他的手指上,浸染上面的纹路,一滴,两滴。
一个在儿子面前流泪的父亲是那样奇怪。
但如果……
海水涌成的,蜿蜒的波涛,再一次在赵瑗脑海中浮现。
是母亲。
好像又不奇怪。
如果谁在今天之前和他说“你要娶金国完颜宗弼的女儿为妻”,赵瑗一定会发火,这个人曾经折辱过赵熹,曾经要杀害岳展,他和他不共戴天,做梦都想把他从汴梁驱逐出去。
可是,那也是赵熹的女儿。
他躺下去,带着被赵熹泪水浸透的手,赵熹坐在床边,垂着眼睛看他,良久,烛火被吹灭了。黑暗中,赵熹身上素白寝衣发出幽幽的蓝。
赵瑗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谁也无法找出那两个女孩的缺点,赵熹对她们心存愧疚、予取予求,谁俘获她们的芳心就可以获得赵熹的一切,同时,她们年轻、漂亮,赵瑗一定要结婚的,婚姻对于他来说是一种获取政治同盟的方式。
赵熹要他娶他的女儿,等同于把皇位交给他。
有什么好不知足的?可女孩子们的面容在赵瑗脑中一晃而过,最后影缩成一个酒窝。
他感到呼吸艰难,不知所措,甚至被激起了一种恶心,他意识到这其实是在悖逆人伦——他和赵熹那一点稀薄的关系根本不能称之为“血缘”——可他早就把自己当成了赵熹的儿子,从五岁开始他就是赵熹的儿子了!但现在,他,赵熹的儿子,正受赵熹的命令,娶赵熹的女儿,他会得到什么?他会失去什么?
他!
在混乱的思想中,一点风漏进来,赵熹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离开。过了一会儿,他又回来了,带着一身的凉气。
赵熹身上本来就很冷,现在这种寒意变本加厉,他甚至还把沁凉的手指贴到了赵瑗脸上。
恶心的感觉忽然就消失了。也许是“悖伦”这个词汇头一次进入到赵瑗的脑海,他意识到自己和赵熹贴的太近,有的时候是他主动,有的时候是赵熹主动,他们之间没什么“距离”上的概念。
就像现在这样。
赵熹侧躺在他身边,抚摸着他的脸颊,目光痴痴:“外面露水很多。”
今夜露水重,明天太阳红。
明天会是一个晴天,赵熹开心了:“明天一起去踏青,好吗?”
他征求赵瑗的意见,赵瑗说:“好。”
赵熹满意地睡了,他要赵瑗也闭上眼睛睡觉,可过了一会儿,他的声音响起来:“你带了衣服没有?明天穿得漂亮一点。”
穿的漂亮干什么?毋庸置疑。他希望他的女儿们喜欢自己,玉成一段美妙的婚姻。
赵瑗把呼吸放长,赵熹的话像石头扔进水潭。亲父子之间是怎么相处的?赵瑗不知道,在他和赵熹长达十三年的模拟父子关系中,他们只爆发过一次激烈的争吵,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维护蜘蛛丝一样纤细的、脆弱的父子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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