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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是深信不疑,你偶尔会显得暴躁,将偷偷藏起来的枪埋在院子里那两棵大榕树下,树根之间,上面是小土坡,蚂蚁蚂蟥还有蜜蜂的家,正对着树冠间悠悠的青天,偶有白云掠过,说是绝不能被人发现在那里。
墙外贴着几个黑红的大字,煤渣堆积在墙角染出了一片墨水般的黑,秋冬季节的早晨显得清冷惨淡,你咳嗽几声,就骑着自行车离开了家门。
到了正午也没回来,路边的小孩抓着糖葫芦满巷子地跑,又有书生穿着腿脚沾了泥的年青人路过,走路时歪歪扭扭,他不敢探出头,因为你曾经打着他手心说,不能让任何人看见他模样,他就只好这样待着了。
家里的暖源只有炕头,他就靠着一床他帮你缝的被褥睡觉,梦里时不时传来几声麻将的拍打声和油烟味,深处是几角钱叮当地掉落在地上,他悠悠地睁开眼,邻居刚回来敲响整个漏雨又漏风的土屋唯一完整的门,才知道声音不是梦。
邻居来之前据说是德高望重的作家,书籍里夹着一片写了功名二字的便签,星和月在这里不停地流转,那人一次没有回过家乡,一直待在这里,用布满墨水味和厚茧的手抚摸着猪鼻上那个亮闪闪的勾环,就笑了两下。
邻居干完农活会热心肠地给旁边小孩递五角钱,去买村头那个大爷车里的麦芽糖,卷在竹签上带着芝麻香,路辰偶尔又想吃过,但没有和你提。
平日里你不准路辰接触任何人,只有邻居是个例外,他爬起来慢吞吞地摸出几角钱和纸笔,写了今天报纸的价格,偷偷开出一条细长的门缝,门外的炊烟被凝结成一道白茫茫的小路似的。
邻居一低头,看见金发杂草一样从门缝里伸出,素白的看起来又没少被虐待的手指攥着钱和纸条,手臂以一个扭曲的姿势把这些推到落满灰尘滋生青苔的台阶上,推到那人脚边,捡起来,把一份报纸卷起来从上面的孔洞投进去,刚好落到离门三寸的地方,这就是对于外界信息获知的唯一渠道了。
路辰拍拍身上,又小心捡起被卷得狰狞还散发着油墨味的报纸,他看了几眼上面的大字,他不识几个字,读不懂,但能大概地感知到写这些的人的情绪激动,他想他现在也有些激动,你怎么还没回来呢?
他坐到日落时必来的余晖里,金色凝固在他一只脚到另一只脚的距离里,晃悠着晃悠着,太阳就像钟摆一样歪斜,他没见过钟摆,只在你念的诗里听到过这个词,钟摆追逐着指针就像旅人追逐时代的浪潮,你很爱念诗,只是带着他不明白的哀愁,念完白云和雪的故事后又揉揉他的头说,小蛇呀,你要记住,这个时代不欢迎我,也不欢迎你,他不明所以地点点头,月光俏皮一样落在水沟里,几条泥鳅在深夜翻滚着,他在想:你什么时候回来?
你被逗笑了,他耳边响起火车呜呜的轰鸣声,他只听过一次这个声音,就是你第一次哭泣的那一晚,你砸了很多东西,包括闪烁的铁箱子,包括那个已经几天迟迟不肯运作的风扇,热浪就像你的吻一样袭击着他依旧冰冷的身躯,你抚摸过他大腿内侧排列的鳞片。
很痒。他不争气地小声梦呓一样说,于是你轻轻掐住他细嫩的,尚未遭受苦楚,少年的胳膊说,如果当初我没有把你捡回来就好了。你一连几天都重复这句话,反反复复,他也听不懂,只是莫名地哭,你们的泪水交织在一起像一段断流的银河。
你总在说,如果不是放不下你,你就走了,去投奔你父亲,去海洋的那边书写功名,你走过三十里的路程,你本该执工笔描那些书上他看不懂的仕女图,随便就能买下几支糖葫芦,慢悠悠走去教国文,但现在你窝居在危墙之下,天边是一圈不显眼的光晕,他想着大概是被云遮住的月亮,你又哭了好一会才睡着,望着那个衣服上的破洞,有些像火车票根上在检票口被钉出的洞,他又在想,你还会不会回来?
小巷外传来买豆腐的吆喝,你喜欢吃豆腐,拌一点豆干和葱末,只要两角钱,他有一次自作主张站在窗前,用白色不透明的纱布绑住覆盖了鳞片的皮肤,像终年病重待在家,皮肤捂出了透着青色血管的莹白,伸出手揽住磨坊的人,从那个涂了红漆的箱子里拿出一块方方正正的豆腐来,又规规矩矩放到他手上。
你回来时闻到豆乳的清香,他围着一个简陋的围裙,笨手笨脚地学着你做豆腐,你靠在门边看着他露出的光洁后颈缀着粉色的衣带,手套上沾了油腻,他洗好手眼睛泛着光盯着你夹起那块豆腐,酱香融化在你嘴里,他眼睛里的碎光望着好像火车即将开出隧道时的刹那,你忽然轻轻抬起手。
你的手投下的阴影正好盖住他光泽黯淡的长睫和微肿的眼睑上,也许是多年来被狩猎所养成的本能,他以为要被打了,眼睫颤动着紧张地闭上眼,脸色更加显出一种病态的白,呼吸带着水汽有些紊乱,躯体僵直着下意识想躲,脑袋仅仅移开一点就感觉到温暖的触感停留在他头顶,他几乎是愣住,好半天才惊喜地睁开眼,绿眸满是难以置信又喜悦的碎光,眼角委屈一样有些湿红……
然后你一个耳光过去打得他翻倒在地,脸颊肿起一块带着麻疼贴着冰冷的地面,他鼻间渗出血丝,呼吸不稳时想要开口被呛得不断咳嗽。
你这样会被发现的。你蹲下身对他轻声说,你是蛇妖,生了毒牙人们便会心生恐惧,恐惧使他们会先杀死你,明白吗?
他在喘气,淤青像霉点一样蔓延在膝盖,脸涨出残忍的绯红,疼楚盖住夏日停雨后的失声。只有我能保护你,路辰。你喃喃自语,玩弄他一缕垂下的发丝,浅淡的痒意绵软地掺进湿润的气息,他感到一阵眩晕,又想起他在书里读到的字眼,你常暧昧地吻他鼻翼,锁骨,小腹,流连在他无意识的躲避和羞怯,呻吟慢慢攀上窗帘,他感到自己热极了,像被你长长的黑发困居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一座蒸腾的囚牢。
你们咫尺之间呼吸对方的无措,而你支配他每一点虚弱又期待的喘息,扼杀在这微小的距离里,在你用指尖勾出他无处安放的失态和媚叫时将你的气息送进他的唇间,这多像你们初遇时竹林里那场急促的骤雨,湿润了他干裂的唇又冷得刺骨,他心想,慢慢地将手指绕上你的肩膀,回了一个潦草连绵的吻。
路、辰:简短的两个字,音节也短,特意念得慢一些,长一些,路、辰,两个字组成的短语一样,优雅地落在牙床,咀嚼了一会品出无措的思乡情绪,路辰呀……
他软软地应了一声,还在啜泣,仰躺在床上用手挡住刺出来的阳光,金黄色就被隔绝在他青色的衣袖上了,上面染着水做的深色,像云漂浮在湖面上那样,他的眼睛也像一片碧绿的湖泊,还有麋鹿在岸边奔跑,清澈见底却碰不到底,芦苇哗啦啦又开始翻涌了,他也慢慢停止哭泣了,嘴里属于你的名字依旧眷恋,他垂下眼叫你主人。
不对哦,路辰,我不是你的主人,你也不是等待我的一条只会摇尾巴的狗,你是一条注定害死人的蛇。你摸摸他红肿的半边脸颊,指印叠着指印像红花开在了他的鬓边,口腔被自己的尖牙咬破了吧?满腔的血水不敢吐只敢往下咽,咽到小蛇几天来只吃了点野草的胃里,翻滚着。
你语气轻飘飘地叫他抬头,路辰,他怕得眼睫唇瓣都在发抖,还是乖乖坐着等着什么,蹭蹭你的手腕,又舔舔自己口腔内溢血的伤,你一耳光过来头偏了一些,僵直了一会又乖乖凑回来,他穿的一身青色袍子是你以前的校服,他穿起来很好看,染了尘也显得身段清瘦不沾烟火,也可能是因为他不是人。
你看着他流血的额头,红色覆盖了他一边漂亮又清亮的绿眸,多么可怜,你又想到来这里之前家里养的那条在混乱中被人们踩死的小狗,血肉模糊的一小团待在你怀里慢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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