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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稍有些中国画常识,就很容易理解了。这两句诗里面,包含了五张传世国画的名字——‘鹊华秋色’指赵孟的《鹊华秋色图》;‘寒林雪’指范宽的《雪景寒林图》;‘山居’指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也就是本案的那张;‘早春’指郭熙的《早春图》;‘万壑松’指李唐的《万壑松风图》。”
“也就是说,这家伙至少要做五起?!”
“是的,但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等五个人都死了,他很可能就会罢手。因为‘大画师’把这当成一个完整的艺术创作,应该不会节外生枝。用五个人的血把这五张画画完,他就心满意足了。”
“死变态!”卢克骂道,“什么五个,我让他第二个都杀不了!”
“卢队长先别口出狂言,现在连称得上可靠的线索都没有,我们只是在接收对方主动留给我们的信息。”
卢克闭上眼睛深呼吸,自我冷静了一下,问:“他为什么要选这五张图,有什么深意吗?”
“很明显,他在暗示四季。”
“不是五张图吗?”
“听我给你分析。《鹊华秋色图》是秋,《雪景寒林图》是冬,《早春图》是春。这三个都非常明了。《万壑松风图》是什么季节,其实历史上并没有定论,很多人认为应该是春季。但我认为最有可能是夏,显然‘大画师’也这么认为。如果他真杀到了这张,我再详细分析为什么。《富春山居图》没有点明季节,但整个画卷上的草木从郁郁葱葱一直画到稀疏凋零,恰恰如同四季的衔接更迭。所以他把这张加进来,有可能是表示季节更迭,有可能是为了给诗凑字数,也有可能是他就想让五个人死。当然,或许还有什么深层的考虑。我仅凭这一起,还看不出来。”
“你还想让他再给你造几起?!三起?四起?五起?”
左汉耸耸肩。
“那你给我分析分析,他接下来会画哪张?诗中排第一的《鹊华秋色图》吗?”
“如果他真要按照季节顺序,应该是《早春图》才对。”
“可《富春山居图》不是也没按照顺序么?否则它应该排在《万壑松风图》后面。”
“《富春山居图》总括性地表达了四季的内涵,‘大画师’应该想把它作为杀戮的序曲。”
“你们学艺术的脑子都不正常吧?”
“所以艺术家会撩妹啊。”
卢克暗自替全世界理工男问候了艺术家的妹妹,却一脸若无其事地道:“这家伙不是完美主义者么,那他在写诗的时候,为什么不按春夏秋冬的顺序来写,那样看起来不是更完美吗?”
“哎哟喂,没文化真可怕!写诗要讲平仄的。别的不说,上句最后一个字必须是仄声,显然‘万壑松’的‘松’字不是,而‘寒林雪’的‘雪’是。‘大画师’看似因为没有按照季节顺序排列而出现了不完美,可那正是因为他追求这两句诗平仄的完美,毕竟这是他整件作品的核心!”
“你们文化人更可怕。我办个案还得通学一遍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这是要我亲命了!”
“这不是有我嘛,你卢队长只要安静地做一个傻宝宝就行了。”
“你知道你卢队长破过多少案子吗?”卢克翻个白眼作为反抗,但心里还是深知此事影响恶劣非同小可,他甩甩头让自己清醒一点,“不行,得想办法阻止这家伙的下一次作案。你还能从现有资料中解读出什么?能不能预测他下次作案的目标和地点?”
“我真是越来越听不懂你的幽默了。第一个案子都还没搞明白,就想预测下一个案子,你当我算命的啊?卢队长,当务之急是赶紧整合线索,找到凶手,不是等着看他的下一场戏啊。”
卢克一拍脑门儿:“我的不好!咳,被你一通歪理邪说带偏了。刚才说的,我在你来之前就安排人去查了。”
“现在证明凶手除了作现代诗,古诗也能写。这年头真正懂诗词格律并熟练运用的人不算多,有这修养,那就不是一般人了。你们把这条件也加上,结合刚才提到的两起案子相关人员的社会关系,尽快筛查吧。”
接下来杀谁呢
香炉里飘出淡淡游丝。这檀香的气味让他清醒而平和。
他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勾挑,沉静的琴音一如悠长的香气。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每天都会弹一遍《潇湘水云》。手下这张古琴也越来越懂这首曲子,和他一样。
清晨的阳光照进屋子,将他的发梢染成金色。他面窗而坐。前方,或者下方,就是这个不知为谁为何而忙碌的城市。宽广的落地窗将外面的世界展露无遗,有如一卷复活的《清明上河图》。这玻璃虽是透明的,本质上却是一堵墙。这透明的墙让他仿佛在拥抱这座城市,也仿佛在拒绝。
他转身走进卧室,打开电脑。网上关于梅莎莎之死的新闻还在发酵,却没有一条谈到《富春山居图》。看来警方并不乐意将这件事的全部真相公之于众。
当然,这没什么不好。他本想把那个视频也发给媒体,但可能造成的负面影响并非他真正想要的。从这点来看,他和警方想法一致。
人总是一边自以为是,一边不堪一击。没有任何一副躯体能承担所有真相的重量。这个世界之所以还过得下去,正是因为人们只知道部分真相,或者全然无知。蒙娜丽莎的头上如果笼着一层面纱,她的艺术表现力会远远大于达·芬奇的所有画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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