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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相爷训他:“你个没脑子的,你当宁王为何要求了这份差事,还不是担心你在审案当中吃亏,连累我们家门风,何须要老夫再叮嘱他。”

越看这庶子越不省心,耐性所剩无几,就直截了当地对他说:“这起官司闹到最后,于你来说,最好是判定余母做逃奴,余舒被革职问罪,对否?那老夫问你,若你如愿以偿,为元波报了仇,你事后要如何收场?”

尹周嵘疑惑道:“这样结果再好不过,还要怎么收场?”

“痴才!”尹相爷忍无可忍地骂道:“你以为你成功弹劾了能够号令风雨的淼灵女使,皇上不会恼火吗?还有大提点呢,你当司天监是摆设吗?这些后果你都没有想过,就去算计人家小姑娘,你叫我说你什么好呢!”

尹周嵘被骂傻了,所幸他已老大不小,脸皮够厚,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问道:“那您说,该怎么办是好?”

“你若早来问我,我绝不会让你和王礁合伙在御前告状,找谁不行你找他,那厮就是个伪君子,”尹相爷没好气地指点他道: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皇上都过问了,这案子总得审出个对错,你要听我的话,就藏起你那些小心眼与算计,该是什么就是什么。介时就算判你赢了官司,你也不要蹬鼻子上脸,给人家留几分回旋的余地,最好是当场就将那张卖身契还给人家,既往不咎,从此桥归桥,路归路。这样你又占了理字,又不会触皇上的霉头,保全了司天监的脸面,谁也不能说你的不是。”

尹周嵘闷声道:“这样不是白忙一场。”

尹相爷气了个仰倒,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这庶子依然是冥顽不灵,真想大巴掌抽他脸上——

“你真有能耐给你儿子寻仇,就不该找那个小姑娘,是谁把元波打成个废人的,不是那薛家的小子吗,你倒是找人家算账去啊!本事你没多大,逞能你好样的。得啦,老夫不管了,你想怎么就怎么,将来别后悔便是。就是你后悔了,也别想老子会管你。”

庶子分家,就算是旁支了,尹周嵘是好是坏,动摇不了尹家在朝中的根基,尹相爷向来看得开,不会自寻烦恼。

尹周嵘最怕老父和他划清界限,纵然心里不情愿,却还是低声下气地赔罪:“您快别这么说,儿子哪敢不听您的话,您说的对,这事儿不能做绝了,得给人留个余地,只是,王御史那里怎么说?”

“老夫只管得了你,还能管得了别人?他爱出风头就让他出,我是你老子,也是他老子不成?”尹相爷吹胡子瞪眼。

“儿子知道了,您就放心吧,快别生气了,都是儿子不好。”尹周嵘一个劲儿地认错。

尹相爷见状,脸色总算好转了一些,瞅着他一脸憨相,又想起另外两个不争气的儿子,顿时唉声叹气:

“老夫风光了一辈子,唯有一处败笔,便是没得个好儿子,你是这样,你大哥和三弟都不像话,一个是书呆子,一个是败家子。就说那薛凌南,老夫和他争了十几年,到头来只羡慕过他一个地方,即是他曾经有个颖悟绝伦的嫡长子。只可惜——”

慧极必伤,天才短命。

尹周嵘只是听,没有插嘴,他和薛皂是同一辈人,经历过那人盛名时期,昔年安陵,何人不识薛家郎君,十八岁的状元郎,一篇《正道赋》,就连六岁小儿都能背诵如流,那样的才名美名,世间罕有的谦谦君子,何人能出其右?

尹相爷触动了心事,再没有和庶子废话的心情,路到中途,就把人撵下了马车,打算调头去找两个老友喝酒解闷。

于是尹周嵘就这么两条腿儿走回了家。

回到侍郎府,尹周嵘累得不行,偏偏尹邓氏黏在他身后,一个劲儿地打听,他烦的不行,才喝了口茶,就把杯子摔桌上了。

“没完没了了是吧?”

尹邓氏吓了一跳,往后躲了躲,这才观察到他脸色不好,便软下语调,小心问道:“这又怎么啦,是不是事儿没成啊?”

尹周嵘板着脸道:“圣上下令三司会审,立案查明。”

尹邓氏一喜:“这不是好消息吗,那丫头死活不肯上公堂,这下可由不得她了,老爷还愁什么呢?”

尹周嵘就把他出宫以后,尹相爷教诲他的事说了,尹邓氏听后勃然色变:“什么叫不能做绝了,你没告诉爹他们把元波都打成废人了吗?元波可是他的亲孙子!”

“你个妇道人家懂得什么!”尹周嵘烦躁道:“我以为圣上猜忌薛家,什么淼灵女使也讨不了好,我哪儿知道薛睿一回京,风向就变了,今天早朝上,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圣上偏向余舒,大提点有意回护她,你让我怎么办?若不是宁王请求监审,这出官司赢不赢都不一定呢。”

尹邓氏“啊”了一声,好似迎面浇了一头冷水,手足无措道:“那、那怎么办,难道就这么轻饶了她们。”

“你当我愿意吗,”尹周嵘道,“可这是爹的意思,我能有什么办法?”

尹邓氏眼神游移不定,一想到她那可怜的小儿子就烧心地疼,无法善罢甘休,满脑子都是报复的念头。

“爹只说,让咱们事后和解,等到官司赢了再放还小翠的卖身契,可没说这案子开审之前,咱们不能找她们算旧账。”

“你是说?”

尹邓氏凑到他跟前咬耳朵:“你想啊,咱们手头上捏着铁证,又有宁王监审,这官司就有十成的胜算,她还能翻得了天去?得叫她明白,一旦她输了官司,她亲娘就得回到咱们府上做奴婢,她不得想法设法地挽回?爹说的对,咱们不必做绝了,只要她自愿嫁到咱们家,伺候元波下半辈子,谁也不会难为她。”

尹周嵘被她说的有些心动,只是犹豫:“这样厉害的儿媳妇,你也敢要。”

尹邓氏冷笑:“有什么不敢要的,只要她过了门,我就是她婆婆,她再和我要强,我有一百种法子拾掇她。”

见他神情动摇,她又添了一把火:“再说了,那丫头本事了得,能哄得皇上高兴,连爹都对她另眼相看,等她成了咱家的媳妇,好处可不止一星半点儿。”

尹周嵘耳根子软,听了尹邓氏的话,与尹相爷的交待并不相抵,心思就活泛起来。

两口子一合计,就敲定了主意,都觉得事不宜迟,尹邓氏主动请缨,务必要赶在三司会审之前,见余舒一面。

余舒回到司天监,先去了太曦楼道谢,大提点没有过问她和尹侍郎家的是非,就先给她了一剂定心丸——

“你是司天监的人,本座自当护着你,三司会审极少冤假错案,只要你没做亏心事,谁也动弹不了你。”

那是相当的威武霸气。

余舒倒是不担心她会丢官,王御史弹劾她的那几条,夸大其词,也就是吓唬胆小鬼。她愁只愁,宁王这个监审使坏,她不能证实翠姨娘当年脱了奴籍,就凭尹周嵘手上的人证物证,到最后判翠姨娘是个逃奴,那就恶心了。

万一尹家发起狠,将翠姨娘带回去打死了出气,她怎么向小修交待?

于是乎,到了傍晚,她在忘机楼和薛睿碰面,头一句话就是问他:

“你熟读律法,有没有哪一条律例上提到过,要是朝廷命官的生母是个下等人,有什么办法给她脱掉奴籍?”

父母即出身,余父是个正儿八经的秀才,翠姨娘却给人家做过奴婢。类似的事情在大户人家并不少见,比如通房丫环生了儿子,被抬做姨娘妾室,然后庶子出仕,生母自然而然不再是下等人。

唯一不同的是,翠姨娘是给余秀才生了个闺女,而不是给尹侍郎生了个儿子。

薛睿看她愁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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