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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救他们的是艘带舱的香蕉型小船,两头空间不少,中间还顶棚能遮风挡雨,虽然并不算大,但四个人带一具“尸体”还是勉强能塞下。
唯一的舱让季岸躺着,沈忱坐在他旁边,让对方的脑袋枕在自己大腿上。
他甚至再没有心情,看一眼这座他们待了一星期的岛屿。
他就看着季岸苍白憔悴的脸,心里七上八下的没个滋味。
等发动机“哒哒哒哒”响起来,小船摇摇晃晃划开海浪,往纳内克沿岸的码头开去;泽和女人弯着腰进入舱里,又是递外套又是递矿泉水。
“她叫卡列娜,她说,你们救了她,”泽说,“喝口水吧,沈,季不会有事的。”
沈忱点点头,接下矿泉水:“……嗯,我记得她。”
“这次找到你们,多亏了她。……那个船夫,已经被拘留了。”
沈忱先把他们递来的干净衣服盖在了季岸身上,接着才腾出手拆开矿泉水。从前习以为常的味道,乍然喝进嘴里竟让他觉得陌生。泽在说什么他压根听不进去,等了一会儿他才仓皇抬起头问:“他会不会死啊……”
“不会的,”泽安慰道,“去医院就好了。”
一路上季岸都合着眼没醒来过,不知是昏死过去了,还是没有力气吱声。
看着沈忱那副焦急的样子,泽和卡列娜都没再多说,只默默坐在一旁。
回程的路不过二十分钟,可也就二十分钟的距离,他们俩在岛上时望眼欲穿也没办法跨过。
泽提前安排好了帮手,在码头接应他们;他们刚下船就被车直接拉去了纳内克唯一的一家公立医院,季岸进了病房里吊水、处理外伤,沈忱则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身心俱疲地发呆。
“都是我们这边的问题,是我们没安排够人手,才导致事情这么糟糕,”泽的中文还有点生硬,坐在沈忱身边道,“真的很抱歉……”
沈忱摇摇头:“我们运气不好而已……”
“贵公司那边也一直在关心你们的安危,刚才我已经跟他们联系过了,你要不要跟他们通电话?”泽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的手机递到他眼前。
他是该和茶姐报个平安,也该给家里打个电话,毕竟失联了一个多星期。
他瞥了眼泽的手机屏幕,日期大喇喇写着“15/9”,原来他们在岛上已经待了整整十天。
可他现在提不起半分精神联系国内的人。
直到护士小姐推着放满瓶瓶罐罐的小推车走出来,沈忱倏地站起来,急切道:“他怎么样了?”
护士愣了愣,泽连忙用本地语言再问了遍。
沈忱伸长了脖子往病房里看,视线如果能具象化,他的视线就像一根箭矢,飞进去插在季岸的脑袋边,再挪不开。
“她说没什么事了,休息两天就可以出院了,中毒不重,”泽替他翻译道,“出院之后再修养一个月就能痊愈。”
“好,能痊愈就好,好……”沈忱喃喃念了两声,接着就两眼一黑往后倒去。
泽眼疾手快接住他,连忙大声喊:“护士!医生!!”
十一年前,他们因为沈忱的“信仰之跃”,一个手臂骨折一个小腿骨折,然后躺在了同一间病房里。
那是他们各自做了手术、打了石膏,还在留院观察的时候。
半夜的医院即便什么都奇怪现象都没出现,也会散发着股随时会闹鬼的气息。沈忱在病床上吊着他的断腿,想翻身都做不到;他睡不着,看着天花板干瞪眼了许久后,耐不住地小声喊了句:“……季岸。”
——肯定睡着了。
——就是课间休息十分钟季岸都能睡得像尸体,更别说在医院里什么都做不了的半夜。
他这么想着,沉沉地叹了口气。
谁知道下一秒,隔壁床上传来声很轻又很沉的回应:“嗯?”
“我睡不着……”沈忱说,“难受。”
季岸大约处在半睡半醒间,回答得很慢:“……怎么,要我给你讲故事?”
“……”季岸不愧是季岸,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能让沈忱来气。
但那天晚上不知为何,他气也只气了短短几秒。也许是因为腿还疼着所以没有多余的力气生气,也许是因为他们俩现在算是难兄难弟,沈忱没回嘴,只小声地问:“你家里人怎么不来医院照顾你。”
他们俩被老师送来医院之后,办理住院手续、缴费等一系列事都是沈忱的爸爸来做的。他们家一直都这样,他的鸡毛蒜皮的事都是他爸在管。
可季岸的家人,完全没有出现。
“……忙,”季岸回答得很自然,“问了我要不要过来,我让她们别过来了。”
“为什么?”
“现在是流感的季节,能不来医院最好别来医院。”
病房里只开了小夜灯,暗暗的,却又能看见一点点。这种氛围下,他们说话都在不自觉地压低声音,也就没了平时的争锋相对。
这是沈忱第一次和季岸平静地聊天,谁也没有话里带刺。
“看不出来,你还挺关心你家里人。”沈忱说,“好羡慕你,在哪儿都能睡着;我这几天都没怎么睡的感觉。”
“也没有别的事做,不如多睡会儿。”
“不是睡不睡的问题,是睡不着的问题。”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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