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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轻唤了他的名,便让处于激动中的少年气焰全无。
“并非是时间长短的问题,是我不想等你了。”
对比少年剧烈的情绪起伏,温久始终不痛不痒:“陛下虽然给了你戴罪立功的机会,可朝野上下的质疑并不会就此了无声息,连带温家的立场也变得暧昧,若继续维持你我的婚姻,只会将温家推向风口浪尖。”
她语气温柔,说出的话却刀刀剜心。
“慕之,我得为温家考虑。”
见少年沉默,温久缓了口气,继续说:“而且仔细想来,我对你的感情真的是喜欢吗?或许只是被你的与众不同吸引,你又对我那般好,所以才……”
“我不信。”
堂堂八尺男儿,此刻竟忍不住哽咽。
谢怀蔺定定看着面前的少女:“温久,你不是这样的人,我不信你是真的想与我和离。”
“啷——”
玉石撞击硬物的清脆响声。
温久将两人的定情玉佩用力摔碎。
“如此,还不足以证明我的决心吗?”
她冷声问:“我承认对你有过动心,可和温家相比,那点微不足道的私情又算得了什么?”
少年的眼眶肉眼可见地迅速泛红。
“是我食言在先,你要怨我恨我都是合情合理的。”温久深深拱手行礼。
她将头垂得很低,双眸似干涸了的水井。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我在此祝君鹏程万里、前路顺遂。”
……
远处传来的鸡鸣将温久惊醒。
许是太累的缘故,她竟然直接和衣睡倒在陌生的床榻上。
眼角的湿润感告知了方才的梦境,温久坐直身体,感到一阵迟来的冷意。
炭盆里只剩一点火星在挣扎,她迈着依旧沉重的步伐向外面走去,想让下人帮忙添些炭火。
然而外间一个人都没有,守夜的宫女早就不知到何处偷懒了,大概谁也不想伺候跌落枝头又一身病气的凤凰吧。
温久平静地接受了现实。
亲人离散,她早就学会了靠自己。
屋内又冷又闷,她索性推开门透会儿气,不料走没几步便撞上一堵坚硬的人墙。
“你……”
冷不防撞进硬邦邦的胸膛,饶是温久再冷静再理智,大半夜的看到一个男人杵在自己门前也不禁生出怯意。
下一刻,当熟悉的清列气息钻进鼻腔,她立马分辨出了眼前之人。
谢怀蔺身上银甲未褪,比白天又多了许多血痕,除了血腥气还带着刺骨的寒意,整个人跟冰雕似的。
他在这里站了多久?
看样子逃窜的郢兵都抓住了,但后续要务应该还有很多,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自己的寝殿外呢?
谢怀蔺默不作声,将少细微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
他夜视能力极好,能清楚分辨出少女的身形和动作,方才分明可以避开的,却不知出于何种理由保持原地不动,任凭少女撞进自己怀里。
这种空洞被填满的感觉有多久没体会到了呢?
可也只有一瞬而已。
少女认出他的身份后,立马后退撤出他气息笼罩的范围。
“这么晚了,都督怎么在这里?”
又是这如同对待陌生人的语气。
谢怀蔺心脏一紧,又开始揪疼,同时注意到她还穿着那身该死的嫁衣。
“这衣服,”他无法抑制妒火,开口便咄咄逼人,“你打算穿多久?”
“什么?”
“就这么舍不得吗?”
就这么——舍不得宋彧吗?
“不是……”
经他提醒,温久才注意到自己尚穿着凌乱的嫁衣,裙子多处沾染血迹,几个时辰过去已变得干涩冷硬。
“发生了太多事,忘了换……”她讷讷道。
刚做了那样的梦,她面对谢怀蔺总有些理亏和歉疚。
“主子忘了奴才也忘了不成?孙嬷嬷莫不是老得连这点记性都没有了?”
“嬷嬷并未随我入宫。”
孙嬷嬷待她如待亲孙女,无辜遭人指责,温久解释的语气也不由得强硬了些。
伴君如伴虎,温久不愿嬷嬷一个老人家陪自己担惊受怕,况且宋彧掌控欲极强,这些年使尽各种手段将她和亲近之人分开,只留下一个上了年纪、相对没有威胁的孙嬷嬷。但那个疯子变幻无常,保不齐会突然出手,所以出嫁前温久特意让孙嬷嬷留在温府,为的就是打消宋彧的疑心。
嬷嬷是温久的奶娘,从小到大就没离开过温久身边半步,自然是不肯的。温久劝慰她宫里有的是人照顾自己,让她替自己看管府邸,老人家这才勉强同意。
谁曾想事态转变得如此之快,一朝失势,宫人也不会上赶着伺候她,看样子是打算让她在青鸾殿自生自灭吧。
少女口吻冷淡,谢怀蔺哼了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出来作甚?”
要论这点他不也一样吗?
温久心下腹诽。
“出来透透气。”
尽管直接原因是宫人怠慢,但温久并不打算跟谢怀蔺诉苦。
过去祖父常教导她,不能轻易向别人展示自己的脆弱——就让她维持这一点微不足道的自尊吧。
“更深露重,都督请回吧。”
说完这句话,温久没去看男人的反应,直接转身回到寝宫,每一步都走得坚定从容,丝毫未显拖泥带水。
两扇殿门慢慢合拢,少女姣好的容颜消失在逐渐闭合的缝隙后。
谢怀蔺捏紧拳头,冬夜的冷意窜进四肢百骸,几乎要将五脏六腑都冻住。
没有问他为什么来,对过去更是避而不谈,从始至终温久表现出的态度都只是把他当做陌生人,客气疏离,摆明了不想与他有任何关系。
就像三年前那样。
她毅然决然从这段感情抽身,徒留自己被困在过去的泥沼,可悲又可笑。
进了内殿,温久像被抽干了浑身力气,顺势跌坐在地。
炭火已经完全熄灭了,她将自己蜷成一团,然而身体依旧不受控制地轻颤。
裙子在脚边胡乱散开,凝结大朝最优秀的绣娘之力缝制出的这件嫁衣,本该成为后宫之主身份的象征,却未能履行完它的使命,仅用一天便破败不堪。
再华贵的衣裳,染了血污也会沦为一堆废布。
温久开始动手解衣,随着衣裙一层层剥落,她内心深处生出浓烈的自我厌弃。
哪怕被世人轻蔑以对,哪怕遭谢怀钰恶言相向,都敌不过昔日爱人一句“就这么舍不得吗”。
——至今还穿着嫁衣的自己,在谢怀蔺眼中大概是个贪恋后位的虚荣之人吧。
宫苑深2
翌日清晨,温久是被一阵争执声吵醒的,外面传来好几个人的声音,内容听不清楚,从音量判断似乎吵得很凶。
她撑着床榻,慢慢坐起身。
虽然封后大典意外中断,但青鸾殿的起居用品应有尽有,因使唤不动下人,她只能打来清水简单收拾了下自己,又翻出一套干净的寝衣换上,折腾完已经是后半夜了,最后筋疲力尽地倒在枕头上沉沉睡去。
好在睡了一觉精神稍微好了点,头也没有那么痛了。
温久环顾室内,发现褪下来的衣服不知被谁整齐叠好,灭了的炭火也好好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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