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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涉世不深,天真直率,加之从小缺乏父母关爱,是以别人?稍微对她好一点,她便全?然信任对方。
温初言比她年长几岁,想?得自?然比她多。
在他看来,镇北侯夫妇再好,终究也是谢怀蔺的父母,若往后岁岁和谢怀蔺发?生矛盾,他们恐怕也是帮亲不帮理。
他没有言明背后的思量,只是温柔地摸了摸妹妹的脑袋,红盖头?磨蹭得掌心发?痒,也勾起心中万般不舍和感怀。
犹记得那时母亲刚撒手?人?寰,父亲跪在床头?,宛如丢了魂似的一声比一声凄厉地呼喊她的名字。
温府上上下下乱作一团,新生儿被周围可怕的动静吓得哇哇大哭,可那细弱的哭声夹杂在大人?嘈杂的说话声里,压根没人?注意?到她的号啕。
温初言那会儿年纪尚小,对死亡的概念很模糊,他不知道母亲已经永远离开了自?己,所以没有悲伤,只有对妹妹的到来感到无尽的欢喜。
小家伙缩在襁褓里,小小一团,脸上也皱巴巴红彤彤的,实在说不上好看,可温初言怎么瞧怎么可爱。
“妹妹,不要哭啦。”
他伸手?逗弄妹妹,或许是没有安全?感,小家伙一把抓住他的食指,怎么都不肯松开。
虽然有点疼,但在年幼的温初言眼里,这是妹妹喜欢他的表现。
于是他任由?妹妹攥着自?己,柔声说:“我?是哥哥。”
末了奶声奶气地补充一句:“妹妹别怕,哥哥会保护你的。”
这是他捧在手?心里疼宠了十几年的妹妹,如今竟要嫁作他人?妇了。
即便往后温久不再和他一起生活,他依然会履行兄长的职责,成为她最坚实的后盾,保证她无论面临何?种事态,归来仍有一方港湾。
“镇北侯夫妇的人?品我?信得过。”
温初言压下种种情绪:“但一家人?过日子,摩擦总归少不了,如果谢家给你气受,让你过得不开心,或者谢怀蔺对不起你——”
在少女看不见的角度,温初言眸光微冷。
“哥哥都会把你带回?来。”
“知道啦。”
温久眼眶湿润:“这里永远都是我?的家。”
“嗯。”
温初言给予肯定,恰好这时喜娘进来催促,他在妹妹身前?蹲下:“上来吧,哥哥背你出去。”
温久乖巧地上了兄长的背,被他背着一步一步向外走,走出她住了十几年的院落,走出生活了十几年的家。
而在温府的大门前?,同样?一身绛红喜服的谢怀蔺立在马侧,两鬓发?丝翘起几根,额上覆着薄汗,显然是被那八十一副对子折腾得不轻。
但在看到少女的瞬间,他眼睛一亮,觉得受再多磋磨都是值得的。
谢怀蔺从温初言背上接过少女,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碰撞,谢怀蔺读出青年眼中的警告意?味,难得没有挑衅回?去。
他抿直唇线,向温初言郑重颔首,做出无声承诺。
蒙在盖头?里的温久并不知晓两人?的对峙,她被少年放进轿撵妥善地安置好,因为紧张,竟忘了松开攥住他袖子的手?。
谢怀蔺愉悦地轻笑,接着俯身在她耳畔低喃:“知道岁岁舍不得我?,但现在外面那么多人?看着,让我?先把你娶回?家,我?们再好好温存,嗯?”
说完还仗着众人?看不见,偷偷啄吻了下新娘的青葱玉指。
视线受阻导致其他感官的知觉放大,在轿子的有限空间里,少年清冽的气息包裹住温久,她晕乎半晌,反应过来他那句“温存”背后的深意?,整个人?从头?烧到脚,似有火花在脑海里噼里啪啦炸响。
“谁、谁舍不得你了……”
她磕磕绊绊地找借口:“我?只是手?麻。”
“嗯,手?麻。”
谢怀蔺轻佻的语气分明是不信这拙劣的谎,但他见好就收,捏了捏少女的手?心让她放松,随后钻出了轿子。
被他这么一闹,温久反而没那么紧张了,她深吸口气,在花轿有规律的摇晃中逐渐平静。
等?轿子到达目的地,她接过谢怀蔺递来的红绸,在少年的牵引下平稳地走进镇北侯府,同他拜了天地,最后被送入洞房。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待坐在柔软的床榻上,温久才感到迟来的疲累。
旁边的大丫鬟很有眼力见地上前?:“少夫人?可是乏了?奴婢帮您把凤冠取下来。”
温久确实被凤冠压得脖子酸疼,但转念想?到盖头?理应由?谢怀蔺揭起,犹豫道:“这不合规矩吧?”
“小侯爷说了,不必拘这些虚礼,还让奴婢好好照顾您。”
既然如此?,温久也不推辞,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除了最先开口的大丫鬟,屋内还有好几个丫鬟,见新娘从盖头?下露出真容,也不敢乱瞧乱看,恭恭敬敬地立在两侧等?候吩咐,一看便知受过良好的教导。
“奴婢巧月,是院里的一等?丫鬟。”
大丫鬟向温久福了福身。
“平时小侯爷身边只有几个负责洒扫的小厮,奴婢几个都是从候夫人?院里调过来的,以后专门负责伺候您。”她解释道。
家风森严的缘故,温家男人?都不纳妾,兄长更是洁身自?好,所以温久其实并没有多想?。
但这个年纪的世家子弟或多或少都有几个通房,纪向纭可能是怕她误会,所以才特意?嘱咐丫鬟们把情况说清楚。
巧月有条不紊地指挥其他人?端上茶水和点心:“今日宾客众多,小侯爷恐怕要耽搁上一段时间,您先简单吃些,垫垫肚子。”
这大概也是谢怀蔺吩咐的。
温久心里一暖,小梢则在她身侧吃吃地笑:“姑爷那样?一个不拘小节的人?,对您可真贴心。”
温久嗔了她一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外头?突然响起一阵不详的号角声。
温久心下一沉,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屋内的丫鬟们倒是神色如常,恐怕这在镇北侯府中都是习以为常的事情,唯有小梢慌乱地问:“是、是郢人?攻进来了吗?”
“别怕,只是军队集结的号角。”温久轻拍她的手?宽慰道。
“要打仗了?”
小梢依旧惊惶不定:“那姑爷是不是也要出征……”
成亲当夜就面临分别,小梢简直不敢想?象温久此?刻的心情。
郢人?真是罪该万死,不能晚几天吗?非要挑她家小姐大喜的日子进攻。
温久倒是镇定,近来塞北边境摩擦不断,对于这一天的到来她早有预料。
“稍安勿躁。”
她语气沉着,能这么冷静,很大程度上源于对谢怀蔺的信任。
宾客的喧闹不知何?时止歇了,在蜡烛燃烧将?尽时,房门被人?推开,温久抬头?,迎上谢怀蔺欲说还休的眸。
巧月带着一众丫鬟默默退下,小梢也识趣地跟在她们身后离开了,为这对新婚却?即将?分别的少年夫妻留下独处的空间。
谢怀蔺褪去大红喜服,换上了寒光凛凛的银甲,看惯了他平日里张扬的装束,如今见他一身冷硬的戎装,温久感到陌生的同时,却?又觉得他本来就该是这副模样?。
谢怀蔺见少女娴静地坐在床头?,妍丽的妆容在烛光照映下楚楚动人?,梦里出现了几百回?的画面终于实现,讽刺的是,他甚至来不及亲手?为她揭开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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