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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住拏宫。
多少人不见面,也知其光芒,都说后梁明月在此,从不打搅。没人知道楚王被幽禁,起居没有家具,饮食没有鼎,在半涉水的宫中生活,日常依着树,和鸟雀共眠。
送饭的人把楚王看成蚕蛾,说远远地见他在食水玉;打扫的人则说楚王每步,尘埃流动,宫内如同仙境;息再亲自去了一趟,见他还是那个纤丽的男子,盘发洁白,皮肤与眼眸都是灰色,卧在林木间,似乎命不久矣,便掰开他的嘴,灌了点水,过后让人不要谣传。
逝去的皇帝将楚王捧上高位,影响两辈人。
息再能想像,如果楚王即位,则本朝人将他看作神,浑浑噩噩、殷殷勤勤地爱他,后梁至少在这一代无人作乱——息再认同其方法,从死人身上学习了。
不过,楚王有望名,不利于真正的天下主。息再着手处理,先从身边人起。
他让执事去请楚王,执事流汗,称自己无法与楚王对话;又让男仆侍奉楚王,男仆走到挐宫前折返,先去樱池冲脚;最年轻的、为息再中意的一批郎官,被派去守护楚王,也为难:“茅大人说,他曾看守楚王,明白楚王殿下的神通,一看我们,就知道我们不配守护楚王。”
“茅大人?”息再对少年们皱眉,这就找到关节处,将迁为郎中将的小茅捉住,众目之下,罚与水人杂耍。
小茅大屈辱,一边引蛇,一边流泪:“我胡说八道!楚王哪有什么神通,不过是普通男子,有时不如男子,是头妖怪。大家都去看。”一次过后,送饭的也敢送饭了,打扫的也有胆打扫,不过不是认清楚王,而是惧怕息再:“诸君不见茅大人戏蛇那一天?我们再推诿,陛下就恼了。”
迷信没有根除。息再另想办法。
某天开始,他移近卫,放松禁中,去门人,并将这个消息混在汤里,送入挐宫。夜里就有暗杀者,披着白发来刺主——楚王一直想杀息再,毕竟楚难由两方造成,一方已死,一方还安好。
息再缴了他的武器,不过多久,又送同样的汤,晚上故意怠于防卫,被刺伤腹和手。
见血以后,刺人者似乎以为自己能胜,白发衔在嘴,提剑追逐。
息再将他引到宫人处捕获。宫人推着笼子围观,又用侍奉息再的血手捂脸:“竟是楚王……”
楚王也有四肢,脸色也很生动,另有一头白,不是神仙被体,而是为人事所生的哀发。
宫人知道他有爱恨情仇,会切齿会狰狞,反而不害怕了,日常的夜里见面,只说“殿下来弑君”,着手准备。
是夜正是这样的夜,息再换身轻装,坐在宣殿,殿外不一会儿有白发人。息再看他两手不带刀剑,问他怎么了:“终于记起长幼人伦?”
“你说长幼人伦,真可笑。”楚王这回不带报仇之心,变得从容,和息再交谈许久,也没发生如前次的流血事。
宫人等在笼旁,渐渐失去耐心,最后去偷听,听到二位在聊文鸢。他们感慨:天家子本来反目,但会晤有关妹妹,也能好好说话……
“你把文鸢如何?”
“不如何。三辅当中,右扶风第一个来表忠心,如今我赐他家私恩。”
“你说右扶风,而我问的是文鸢。”楚王凝视息再。
息再不快,似乎为王的兄弟眼里,有另一个他:“你想听文鸢?钱帛爵位,我给之不能再给,她什么也不缺,现在缺个丈夫。”
“所以你赐她婚。你这样慷慨。”
“慷慨?”息再等楚王的解释。
白发间有细语:“你不是最想占有她?竟能把她送给别人。”他立刻冷笑:“你当我是你?”手却扣紧棜案——他得到一切,仍然在公事处饮食,拼命努力,竞逐天下,身外都是他欲望所在,他的欲望怎会止于占有一女,还是妹妹。
楚王却点破他:“你当然不是我,我那时,不知文鸢是文鸢,”说着说着,他黯然,“然而你呢,你破她身时,在想什么,还是被何物蔽目,只凌辱她。”
宫人守夜,第一次见楚王出血,而息再挽一把白发,预备杀人。
他们连忙来劝,又因为高低之分,不能出声,私下抹冷汗:“不是好好说话?”另有人建议去找长公主,立刻被人斥为火上浇油。
文鸢不知纠纷。
离宣殿两三座门,她卧在公主府,想言罕的笑,缩起身。
后夜,她呓在床:“不要和扶风子成婚,求你,息大人,”她混沌了,用旧称呼,“息大人,求你,我什么都好,能拿笏板,也能听中朝。除了不受那枚印,什么都——”
美丽的嘴唇,附在她耳边:“让兄长看一下。”
似乎有公车和门人的声音,在叫“何事”“殿下”“此处长公主府”云云,文鸢听不清,清楚的只有“让兄长看一下”。
她伸手,任人宽衣解带。
女体被抚摸,吐息在上方,肩被扳,胸脯被点,膝盖被摩,两腿间插入一指,疼而干涩。文鸢挣扎:“我不想与任何人婚姻,我谁也不喜,除了恩……大人放心用我,我是个可用之人。”
她垂泪了,动作便停。指头退出,她也被人搂住。
文鸢闻到花草与腥甜的香气,转醒,发现府人扒窗,印下各个的影,而楚王向她问候,因为与人生死斗,齿间渗血。
文鸢尖叫了,退到床边。
“他没动你,我就安心,”楚王和美地笑,“怎么了,小妹?是王兄,是兄长。”
他近一些,文鸢发抖。
数月以来,文鸢知道楚王在息再身边做傀儡,大礼那天,又见他持了剑,脚下是后梁帝尸体,便骗自己:“王兄很好,王兄还能杀人,不准先后杀了父皇、息大人与我。”真见面,文鸢以为他为了楚国之难,从此开始报复,吓得四肢冰凉。
楚王碰她手,她蓄满泪;他又收手了,到床边的坐几上。
“文鸢?”
“王兄。”
“你肯叫王兄了。”
穿林的月光在他眼角,文鸢见出他熟悉的一面,稍稍动摇:“兄长。”
见他起身,她防备:“王兄深夜来?”
“王兄见不得光,想看一看你,不这样,又该如何呢,”楚王只是起身撩白发,偶然侧目,发现紧张的趾。顺着脚趾,他看遍文鸢,与她对视。
文鸢也发现他多处出血,终于鼓起勇气:“王兄受伤了,王兄用吧。”
楚王用巾止血。
文鸢将被一角塞入他手,遇到他抬头,立刻后退。
楚王问她怎么开始害怕王兄,言语很温柔。文鸢吞吞吐吐,引他盥洗,躲在小株树后,看他理发,潜游上岸,口耳滚清水,现出人面。
看身体,看人面,楚王都是楚王,但文鸢明白他不是,所以哀切:“王兄究竟为什么来。”
公车在她身后:“禁卫到了,说是楚王殿下刺杀陛下未遂,又来见长公主,真如此,则刚才太险,幸好我们都在。”
人说话,吓文鸢一跳。她猛地起身,差点被细枝划脸。楚王从背后抱她,划破的变为他的手。
公车说一句“在这”,竟逃走了。
“王兄……”两人紧贴,文鸢不敢在一片白中呼吸。
楚王捧她的脸,探一下,示意她换气:“文鸢不怕,不要这样,是王兄,王兄虽保护不了你,难道会害你?”
血水混流,进入土壤。文鸢脚软,被他抱着:“王兄,对不起,你累了吧,我这样疏远你。”楚王不语,搁在她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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