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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笠男撑着篙靠岸,看了我一眼,抬起头来,斗笠下一双眼睛闪闪发亮。
接着他友善地问:“怎么称呼?”
我看着那个留着浓密胡子,脸的轮廓却很是俊朗的船夫,感觉到这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下意识地回答道:“许秀,巴中许秀……”
眼下这场景,我也只能说出这么一番自我介绍,而不是莽撞地谈及我那尴尬的外号……
雷电法王?
斗笠男似乎并没有听说过我,而是问道:“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另外一个下了船后,一言不发的男人,一股说不出来的压抑,在心头弥漫着。
这种压抑,让我意识到眼下的这两位,绝对不好惹。
于是我如实说了真话。
我把我在那村子里遇到仇人,然后一路奔逃,最后失足落下山坡的整个过程,与对方一一说起。
那斗笠男听完,挠了挠头,说:“如此说来,的确奇怪……”
随后他看着我满目的疑惑,笑着说道:“别着急,那边有个小酒摊,我们平日里都在那里歇脚,你过去坐坐,等过一会儿风浪稍停一些,我尝试着送你回去……”
风浪?
我回头,看了一眼河面。
因为光线的缘故,我看不清楚这河面到底有多大。
但我能够感觉到,这河面上十分平静,水流缓缓,并不像是有什么风浪的样子……
斗笠男却没管我怎么想,率先往前走着。
他一边走,一边与我温言说道:“哦,对了,忘记自我介绍了——我这人呢,时间久了,就不太记得自己的名字了,别人呢,都叫我船夫,你也这么叫我吧……”
船夫?
我嘴里咀嚼一番,点头说道:“船夫老哥,你好。”
他瞧见我有些忌惮地看着旁边那人,笑了笑,说:“这就是个哑巴,跟着我一起扛活儿的,你别理他……”
小屋不远,我们很快就来到了这边。
没进屋,那船夫便大声喊道:“老杆子,来生意了,备好酒,出来接客呢……”
说完他一推木门,走了进去。
我跟在那哑巴后面进了门,只见屋子还算宽敞,里面摆了五张桌子,坐着几桌散客,柜台上和墙壁上,都有油灯照亮。
但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瞧见靠门的桌子上,居然坐着一个浑身绿色疤痕的男人。
囚徒。
这个家伙,居然也在这酒摊上……
幽冥河畔,一小酒馆
与之前包裹于那层层黑雾不同的,是此刻的囚徒辜云飞,整体上更像是一个“人”,一个视觉意义上的人。
只不过,大概是常年待在那山体树根之中的缘故,他即便是穿着一套宽松长袍,但身上却依旧显露出墨绿色的瘀斑来,头发也是有如根须一般散乱,整张脸十分古怪,更像是得了某种疾病,大片大片都是结痂和角质。
他也瞧见了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要起身,过来拿我。
但这个动作很快停止住了。
因为他瞧见了我旁边的船夫,和那个落魄武士打扮的哑巴。
尽管这两人看着就仿佛普通人一般,但对方身上仿佛有某种气质,让囚徒放弃了接下来的动作。
他的屁股,仿佛黏在了凳子上一样,一动也不动。
甚至脑袋都下意识地低下去,不敢靠过来。
这个酒摊小屋,并不算大,总共也就五张桌子,里面三三两两的散客,已经将所有的桌子都给占满了去。
不过船夫一进来,几乎所有人,都朝着他打招呼。
不仅如此,靠近柜台的那一桌客人,也纷纷起身来,自己端着桌子上的酒壶和碗碟,去了旁边凑桌。
就连坐在门口这桌的囚徒,都被两个家伙给拼了桌。
这些人一边挪着位置,一边讨好地问候船夫。
柜台后面,一个瞎了左眼、竹竿一样的男人探出身来,招呼一声:“哎哟喂,船夫来了?老三样吗?”
一边说着,一边踹出一人来:“狗蛋,你船大爷来了,还不赶紧去收拾桌子?”
被他踹出来的,是个矮个儿侏儒。
那叫做“狗蛋”的侏儒蹦跳着小短腿,用一块看上去脏兮兮的抹布,迅速把腾出来的桌子收拾干净,然后讨好地冲着我们几人喊道:“来,几位客官,上桌……”
他一边喊着,一边讨好地看着为首的船夫。
船夫瞧见他那小哈巴狗一样的表情,忍不住笑了,从兜里摸出了一块铜钱来,放在大拇指和食指之间,轻轻一搓。
“叮”!
铜钱发出一声清脆之声,然后落到了侏儒狗蛋手中。
狗蛋拿了铜钱,喜笑颜开地大喊:“谢船大爷赏!”
他欢天喜地地走了,船夫大马金刀地坐下,然后冲着柜台说道:“老杆子,我这小兄弟身体有点虚,你整点儿正常的,懂?”
那掌柜的听了,探头打量了我一眼,咧一口大黄牙说:“懂,懂……”
我们几人坐下,侏儒又端着一壶茶过来,啪啪啪,果断利落地把三个粗瓷碗给摆好,然后给我们倒茶:“船大爷,这是今年新收的断肠茶,我们家小姐亲自去断肠崖采的,新鲜着呢,您尝尝鲜……”
那茶水倒在碗里,却显露出一片浅浅的红色,仿佛杨梅汁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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