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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康王淡淡颔首。对她的顾左右而言它,他像个长辈般持纵容态度。
阿姒见此,又问:“晚辈可否冒昧相问,晚辈自幼养在深闺,与王爷素不相识,为何您数日前初次见到晚辈,便知晚辈姓陈?又为何会救下晚辈?”
建康王神色无波,像樽木雕玉像般,缺了点凡人气息:“我不曾见过你,但我与你姑母孝仁太后曾是——”
他顿了顿,似在思考他们的关系,最终得出个结论:“旧识。”
阿姒一时未反应过来孝仁太后是谁。稍许,她才想起,这是新帝为她姑母陈皇后追封的谥号。
可阿姒讶异的是,虽说家中人都说她和姑母生得像。
但也只有六分像。
且那是三四年前的事了。十五岁后,阿姒出落得越发妩媚,渐渐地和端雅清丽的姑母越来越不像。阿姐和爹爹是出于习惯才会说她们二人像,但若是未见过她少时模样的人,根本瞧不出来。
且她从未见过这位王爷,他如何能说出她和姑母相像的话?
除非他对姑母的容貌记得深刻。
于是阿姒大胆猜测道:“您是我姑母的挚友么?”
可建康王却淡道:“我和她做不了挚友。她曾利用我,亦骗过我。”
阿姒诚挚的笑凝结在嘴角。
建康王眉心亦稍凝。他困惑地看了阿姒一眼,看得阿姒心里发毛。才面无表情道:“但你放心,我不会对小辈不利,若有何难处,尽可告诉我。”
阿姒松口气。
这位性情冷淡又古怪的王爷让她觉得莫名亲切,她又问:“敢问王爷,今日是哪一日?我怎会在此处?”
建康王言简意赅:“三日前,有人将你绑走,我的人恰巧撞上,便将你救回。”
又道:“听闻晏氏长公子正在搜捕要犯,想必是在寻你下落,”
恢复记忆后,骤然听人提到“晏氏长公子”这个名字,阿姒一阵恍惚。
她僵了许久,忽而“呀”地叫一声,噌地起身,突兀的动作饶是建康王这樽风雨不动的大佛都被惊得一滞。
阿姒茫然立着。
被过去十几年的回忆暂且压住的属于那数月里的片段翻涌而上。
那些相互试探的瞬间,缠绵又迷离的吻,在山洞中赤&039;裸依偎着取暖的身子,罗帐内此起彼伏的喘&039;息,甚至还有遍布全身里里外外的缠吻,被扣住双手蛮横侵入的羞耻,以及那次清醒之下的沉沦……
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阿姒根本不敢相信,语无伦次喃喃道:“我……我和晏书珩,不是,他是晏书珩?晏书珩是他?我……”
她、他们……
她和晏书珩,在过去数月里竟发生了那么多事。
不仅在她失忆时重逢。
他还借着和江回相似的嗓音,把本已“嫁人”的她带在身边。
他冒充了她的夫君。
他们就像夫妻一般生活了数月。
不……
不止是像。
该做的,不该做的。
他们都做了。
还不止做过一次。
颠倒迷乱的记忆潮水般涌上……阿姒脸红得跟熟透的虾子般。
这比当初复明那一刹看到压在身上的青年是那位她又畏惧又害怕的晏氏长公子那刹还要荒唐!晏书珩对她而言,不止是个仅有一面之缘的世家公子啊……
他……
她可是曾招惹过他。
恢复记忆前,阿姒怎么也想不到,他们的“前缘”竟是这么个前缘。
“招惹”也是这般招惹。
想起二人曾经的纠葛,阿姒笑得比哭还难看,她可以不记起来么……
建康王虽不知为何她会和晏书珩在一起,更不知晏府为何着人绑走她,见她一提到晏书珩便如此崩溃,猜测这孩子定也是因为情伤难过。他平静道:“若你想见他,我可派人——”
阿姒猝然站起。
她脸越来越红,眼底还有深深的懊恼:“不……不必了,谢王爷搭救,我暂且不想见到他,也劳烦您替我隐瞒行踪。我会自寻去处,不给你添麻烦。”
她是真不想见到晏书珩。
一想到她竟和过去曾惦记过,埋怨过,也利用过,招惹过,还被他吓唬过的那位郎君有过几次肌肤之亲。
阿姒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
这太荒唐。
也太……羞耻了。
且当初重逢时,晏书珩一直在捉弄她,想到他可能是为了报复她的招惹才会假扮她夫君,阿姒更是一阵昏厥。
“不成,我不能回到他身边。”
她实在无法面对此事。
建康王颔首:“那你可继续留在此处,我观中戒备森严,无人能寻到。”
阿姒不免讶异:“晚辈可否再冒昧一问,王爷您为何要帮我?”
建康王稍顿,想了想。
“念在旧识的份上。”
阿姒不再多问,她隐隐察觉到,这位王爷对姑母的感情很是复杂,其中有着被欺骗利用的怨恨,又有着看淡一切般的淡漠,以及一丝隐约的偏袒。
可她曾从晏书珩那儿得知这位王爷的年纪比先帝小五岁,而姑母与先帝同岁。论年纪,两人差了5岁,论关系,他是先帝的表弟,当尊姑母一声皇嫂。
阿姒实在想不透他们的关系。
建康王生性淡漠寡言,很快便离去了,阿姒则独自待在道观后方的厢房内。过去一年发生的事实在太多,她不得不忍着羞耻和悔恨去梳理过往的回忆。
晏……那个人的遇刺。
与他声音和身形皆七分相似的江回。
以及祁君和、祁茵,宜城城主及那位山匪头子殷离。
与姑母有旧谊的建康王。
那日琴馆前看到的少年帝王,及匆匆一瞥的帝王宠妃。
陈妃……
阿姒倏尔睁眼。
她匆匆朝外奔去,追上建康王:“王爷,晚辈可否求您一件事?”
建康王回身,见到她幼雏一般满怀希冀又小心翼翼的目光,一贯冰冷的神情有一霎松动,又冷淡如初。
“何事?”
因不确定建康王可会利用她的身份对陈氏不利,阿姒斟酌稍许,只道:“我仍是记不清自己究竟是陈氏哪一房哪一脉的子女,但我日前见过陈妃,我记得自己从前似乎同她很是要好,我想——”
建康王似洞察她所思所想。
他低道:“不必担忧,我不会拿你身份做文章。你可是想见陈妃?”
阿姒点点头。
“咚,咚,咚——”
隔壁山头佛寺中传来肃穆的钟声,像攻城的巨木,携着冬日的寒意侵入到漫无边际的梦中。
阿姒于小憩中睁开眼,她迅速起身梳发更衣,穿戴齐整后,到了道观偏房中,焦灼不安地等着。
小道僮轻快的脚步声靠近。
在这一阵轻灵的步音里,还有一道稍轻但稍显散漫慵懒的步调。
无比陌生。
又似乎无比熟悉。
手中瓷杯中的清茶微微颤动,好似大地在轻颤,阿姒稳住手,又飞快饮了一口茶水,焦灼不增反减。
门被“吱呀”推开。
阿姒倏然立起。
山茶红罗裙裙摆从门后慵懒探出时,散淡的话语随之响起:“本宫倒要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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