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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珩坐在车内,抬手推开车窗。
一道闪电落向河畔,电光爆闪,短暂驱散黑暗,照亮奔腾的河水。
林珩探出手,接住冰冷的雨滴,忽然绽放笑颜。
“父君,我回来了。”
肃州城内,王宫深处,晋侯被雷声惊醒。
推开身侧的美人,他披衣坐起身,望向映在屏风上的灯影,错觉有凶兽迎面扑来,心骤然狂跳,顿觉惊悸难安。
雷声轰鸣,瓢泼大雨下了整夜,天明仍未见停歇。
天空中乌云密布,黑压压笼罩肃州城。
晋侯被雷声惊醒,再未能入睡。
夜凉风急,荡开雕花窗扇,吹倒靠墙的宫灯,发出一声钝响。
灯火瞬间熄灭,灯油流淌在地。侍人闻声入内查看,不慎踩到流淌的灯油,当场滑坐在地。
倒地的瞬间,侍人匆忙捂住嘴,强忍着疼痛不敢发出更多声响。
落后一步的侍人上前扶起他,用最快的速度退出殿外,唯恐触犯国君。
晋侯坐在屏风后,紧紧盯着屏风上的花纹,神情变幻不定。
榻上的美人早被惊醒,望着晋侯的背不敢出声,小心翼翼地拽起毯子裹在身前,目光中充满惊恐。
晋侯脾气日渐暴躁。近身之人稍有不慎就会受到鞭笞,甚至可能丧命。
不就之前,一名妾夫人触怒晋侯,当场被关入暴室。数日后被放出来,仿佛鲜花枯萎,整个人变得浑浑噩噩,已经陷入疯癫。
美人一点点挪向角落,尽可能远离晋侯。
屋外电闪雷鸣,室内灯火摇曳。
侍人扶起宫灯,再次点亮灯芯。晋侯的影子映在屏风上,竟是赤足着地,双目爬上血丝,表情扭曲狰狞。
侍人大惊失色,马上意识到情况不妙。
“快、快去请医,君上头疾又犯……”
话未说完,耳畔传来长剑出鞘的清音。
回忆起晋侯发病时的癫狂,侍人们两股战战汗如雨下,却无论如何不敢逃出殿外。唯有尽量缩向墙角,试图将自己隐藏起来。
脚步声在室内回荡,晋侯手持长剑,跣足披发,野兽一般来回疾走。
美人抱着毯子翻滚到塌下,胡乱裹上衣裙就要逃出殿外。
可惜她的运气不好。
“啊!”
痛呼声响起,长剑穿透美人的肩膀,去势不减,带着她向前冲去。锋利的剑身刺入木柱,剑柄犹在颤动。
美人被钉在柱子上,鲜血顺着伤口流淌,很快染红半身。
她逐渐失去力气,生命如火油燃尽,眼中失去光彩,变得奄奄一息。
晋侯退后数步,双手抱头发出嘶吼,额头鼓起青筋。
殿外传来脚步声,侍人去而复返,身后是在宫中侍奉的医。两人冒雨穿过宫室,衣袍冠帽被水打湿。唯有药箱被医牢牢护在怀里,没有淋湿分毫。
听到殿内的吼声,侍人和医同时脚步一顿。
见过数次晋侯发病的症状,两人心中仍止不住恐惧。
“君上为何又犯头疾?”
“恐是夜半惊醒受了寒气。”
侍人不敢多言,催促医快些入内。
殿门推开,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熏香冲向面门,还掺杂着灯油,扭缠成一种奇怪的气味,不断刺激着鼻腔。
医跨过门槛,迅速匍匐在地。不敢看受伤的美人,他额头触地,颤抖着声音道:“君上,仆来送药。”
晋侯头痛欲裂,暴躁到挥剑伤人。
他踉跄扑向医,爬满血丝的双眼紧盯着他,犹如一头嗜血的凶兽。
“药!”
声音嘶哑堪比砂石摩擦。
医颤抖着手打开药箱,捧起一只玉瓶,双手举过头顶。
晋侯一把夺过玉瓶,取下瓶塞,翻过瓶身倒向口中。
瓶中盛装的不是药丸也不是药汁,而是灰白色的药粉。药粉入口干涩,带着浓烈的苦味,但能有效缓解疼痛,让晋侯冷静下来。
“咳咳……”
药粉入口,晋侯不慎被呛到,连声咳嗽。
侍人迅速送上温水,躬身递到晋侯面前,目光始终低垂,只盯着晋侯赤裸的脚掌。
自始至终,医没有抬起头,姿态恭敬伏身在地,也没有多余的话。
晋侯服下药和温水,头痛的症状逐渐减轻。
他开始恢复理智,目光扫过殿内,看到命若悬丝的美人,没有丝毫怜悯,转身走向屏风,重新躺回到榻上。
屏风后不再传来声响,医膝行退出室外。
侍人搀扶起受伤的美人,交给医简单治疗,随即送回位于宫廷西角的院落。
又有数名侍人提来清水,快速清洗地板和木柱,打开香炉投入新香,确保殿内闻不到一丝血腥味。
侍人们动作熟练,如同做了千百次。
不到一刻钟,室内焕然一新。除了留在柱上的剑痕,没人能想到这里曾发生过什么。
晋侯突发旧疾,罢朝一日。
卿大夫们接到旨意,面上不显,心中各有思量。
“公子珩将抵,君上突然罢朝?”
“真是旧疾复发且罢,若不是,君上竟这般不喜嫡子。”
林珩离国九载,奉天子命归国,队伍即将抵达都城,于情于理都应该派人出城迎接。还应在城内举行祭祀,由林珩向上天献牲,彰显身份尊贵。
晋侯偏偏在这时罢朝,掌管礼仪祭祀的宗和祝面面相觑,不知是否该依照典律行事。
“君上没有旨意,祭台建是不建?”
“公子珩不日抵达,谁去迎接?”
几人议论纷纷,事到临头都有些无措,不知该如何安排。
旧氏族看在眼中,激动之情渐渐消退,对国君慢待嫡子极为不满。奈何见不到晋侯,有良策也无法施展,只能望洋兴叹。
新氏族则颇为得意。
“君上不喜公子珩。”
有狐氏依旧惴惴,却不妨碍揣测晋侯的心意并为之欣喜。
“依照路程,公子珩已近国都,无妨遣人去迎一迎,也好教他知晓轻重。别以为有天子赐爵就能一步登天。”
有狐显跃跃欲试,试图说服父亲和兄长将事情交给他。他已经想好如何施为,当面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父亲,我认为显所言在理。”有狐达跽坐在有狐显对面,一身素色锦袍,发上仅有一枚玉簪。腰带没有嵌宝也没有悬挂玉饰锦囊,与族中奢靡格格不入,很是特立独行。
“如何讲?”有狐丹放下杯盏,视线扫过急躁的三子,落在次子身上。
“公子珩离国九年,传回的消息有真有假。此番归国,刺客接连失手,不到百骑下边城,足见其非庸碌之辈。”
有狐达微微倾身,狭长的双眸同有狐显一般无二,深藏在眼底的算计和阴毒比之更甚。
“礼法之上,公子珩是嫡子,公子长非嫡非长,总是相差一筹。”
“仲兄,此言差矣!”有狐显皱眉驳斥。
“莫急,听我言。”有狐达睨他一眼,成功堵住他的话,继续说道,“日前错失良机,没能在归国途中杀死他,今后行事必须谨慎。显,你同陶氏争锋,死伤人命无妨。公子珩乃是国君嫡子,且有天子赐爵,你可以与他为难,但不可遗人话柄。”
有狐显眉心深锁,很是愤愤不平。
“不过,这次倒是可以试试他的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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