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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追问。
好在听白日里师兄所言,似有松口收徒之意,想来那些往事应当已解。
两人合力将锅中水添满,又将空了许久的水缸也都打满,这才收手。谢云流拍了拍掌中沾上的浮灰,添水入盆一边清洗一边对李忘生道:“我看过了,那些信都是寻常信件,并无急标,想来无甚要事,不必担忧。等水烧好后,你先洗个澡去去乏,早点休息。”
李忘生眉头又皱了起来,他盯着谢云流看了片刻,忽然道:
“说起来,师兄今日带我见识了不少刀宗景色,忘生收获颇多,只可惜最想看的却还未能瞧见。”
“嗯?”谢云流心下纳罕,“你想看什么?”
李忘生未答,反而转身进入内室,谢云流越发好奇,拭干手后抬步跟上前,不想才跨入房门,就听迎面风声传来,下意识伸手去接,继而冷铁入手,不由一愣。
竟是他的随身佩刀。
“我等习武之人,武学才是立身之本。”李忘生同样持剑在手,向着谢云流行了一礼,“师兄既然开宗立派,可否让忘生瞧瞧刀宗的精妙刀法,研其奥义?”
“你想与我切磋?”
“正是。”
“现在?”
“现在。”
“好。”见他神色坚定,凛生战意,谢云流握紧手中横刀,并未拒绝,而是带着李忘生走出房门,来到不远处一片空地上。但见空地周遭刀气纵横,草木不生,地面却还平坦,显然时常有人前来清理。
“此地我偶有所得时会来演武,无人打扰,正适合你我切磋。”谢云流说着看了看天上明月,“不过夜里还是有些暗,可需点灯?”
“不必。”李忘生摇了摇头,走入场中站定,向着谢云流行了一礼,“师兄,请!”
谢云流也随之入场:“你如今内力有损,仅以招式演化便可。”
李忘生颔首应下,率先出招,长剑如虹,演化天道剑势,凌厉剑意直指谢云流。后者横刀出鞘,一如两人昔年切磋时那般,不慌不忙迎上他的攻势,轻松挡下他这招。
两人相识多年,自小一同修炼,一同成长,彼此间的情谊深厚无比。如今谢云流虽已离开纯阳开宗立派,李忘生又失忆,两人却仍维持着切磋时的习惯:起招之时一攻一守,攻者敬之,守者谦之,三招过后便再不留情,你来我往缠斗在一处,
但见场中剑光闪烁,刀影交错,随着时间的推移,激战愈酣。刀宗武学注重实战效果,杀伐凌厉攻守一体,最擅寻找敌方破绽,一击制敌;纯阳剑法却是讲究人剑合一,以气驭剑,在不动用内力的情况下,攻势大打折扣。
好在李忘生剑法学得扎实,又下苦功研习过剑意与剑法,以身法补足了剑气的短板,招招凌厉丝毫不逊于师兄;而谢云流却是经验丰富,无论李忘生如何出招都能游刃有余的接下,他并不拘泥于招式,或轻灵格挡,或横刀为剑,刀式飞扬间偶有气劲凝成霜雪飘落,又被李忘生锲而不舍的攻击劈散,越追越紧。
一时之间,刀剑之势如狂风暴雨倾泻而下,绵延不断,变化无常,气劲纵横间,竟似乎周遭空气都为之凝滞,带起的气浪更是惊人。
此战颇酣,李忘生的眉头却越皱越紧,攻势渐长,速度也越来越快,到了最后竟颇有几份孤注一掷的决绝意味。
谢云流心中一跳,隐隐觉得不对。虽然记忆中与师弟喂招时对方也多以攻为主,剑势凛冽,却很少有这般不依不饶、堪称横冲直撞的架势。剑心如人心,他从中察觉到师弟心中隐藏的焦躁,却又不知这焦躁来由,眉目微敛,忽然一个错步格住李忘生的长剑,出声提醒:
“忘生,这一势不对,你在想什么?”
“在想师兄刀中精要。”李忘生借势后退,眉目沉凝,“师兄步步后退,可是在故意谦让?”
“攻守一体,本就是刀宗精要之一。”
“却非师兄性格!”李忘生忽然一个疾冲,三环套月直取谢云流门面。后者提刀格挡之时,忽觉气劲扑面,熟悉的气流令他下意识旋身绕背,躲开这一记八荒归元,眼前一花,竟是李忘生绝地转身,长剑劈下,登时与他刀剑相对,激起一阵刺耳的金铁交鸣声。
两人身影连闪,眨眼间又对了数招。
察觉李忘生情绪异常,几乎放弃守御全然攻击,似乎想要逼他还手,谢云流终于皱起眉,掌中劲力吞吐,将后者震开些许,语带愠怒:
“到此为止罢,你心不静,明日再战。”
他说着收刀入鞘,却听李忘生亦沉声道:
“师兄倒是心静,俱是防御少有攻击——你又在顾虑什么?”
谢云流收刀的手一顿,抬眼看他,就见李忘生还剑入鞘,向着他步步走来:
“师兄用餐时还说要教训忘生,归来后却一径嘱咐我休息;切磋本该你来我往,武场弟子所用招式皆以攻代守,你与我对招却诸多谦让,全程喂招;风儿之事你诸多含糊,刀宗与纯阳的关联亦不愿多提;还有——带月阁那位阁主,可是纯阳故人?”
他双眸逼视着谢云流,说话间已走到他面前,相隔不过半步之遥:“师兄一再相瞒,又诸多顾虑,莫非之前所言,都是诓骗于我?”
如此锋芒毕露的师弟,谢云流已经很久未见了。
他印象中的李忘生,倔却谦逊,坚忍又不失傲骨,可一旦露出锋芒亦可快狠准刺向目标的要害,一击必杀毫不留情。
很不巧,享受过这种锋芒的除了被他诛杀的恶人外,谢云流首当其冲——且通常发生在他将人惹急了之后。
是以在听到这段连声质问时,谢云流几乎是反射性的露出了个堪称温和与怀念的笑来,随即意识到不对——李忘生的脸色更难看了。
“谢云流!”
耳边传来对方压低嗓音的怒吼,谢云流悚然一惊,意识到自己笑的不是时候,真把人惹毛了。正要安抚,却忽然被扑了个满怀,忙抬手护着怀中人,跟着只觉肩上一重,背上一轻,已被李忘生用力绊倒在地,合身压制住。
这片地面虽然平整,却也不乏沙砾石子,就这般结结实实摔下去难免被硌。谢云流倒抽口气,半真半假的调侃:“忘生,你这砸的可够结实的!”言罢安抚似的在他背上拍拍,抬眼望去,却倏然一怔:
只见眼前的青年眼中有怨有怒,似悲似愠,最为清晰的却是黯然与沮丧,一双素来剔透的双眸怔怔望来,如蒙薄雾,怅而神伤。
为何神伤?
谢云流心头一慌,抬手要去抚他面颊,眼前人却偏头避开了他的手,指尖便只落在颈侧,抚过一缕碎发。
耳边传来对方沉郁询问:“师兄,你在透过我看谁?”
“嗯?”谢云流一时没能领会他言下之意,“什么?”
“我是失忆,不是当真不满二十。”李忘生重又看向他,几近逼视,银牙紧咬,“你上次说不会对孩子有欲望,可这几日你对我却也着实没有欲求。我们明明同睡一榻,同乘一船,可你却始终不曾与我、与我……一路上更是百般照料,温和迁就,与过去截然不同。”
谢云流险些被他气笑:“胡说什么!我是体谅你舟车劳顿,又身体不适,才想让你先行修养。”
李忘生沉声质问:“体谅到连比试都只给我喂招,而非当成势均力敌的对手?”
“你记忆有失,内力不济,又不熟悉刀宗套路,我喂招予你方可拆解,又哪里是——”
“可你这种关心哪里像是关心道侣,更像是关心晚辈!”
李忘生的神色越发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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