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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三日,辛酉,皇帝携群臣至宗庙祭拜,告之祖先得嗣之事。
皇太后命宫中膳房制糖水喜蛋五千枚、羊肉馅牢丸五千枚,又因中秋和太后寿辰将近,再加上月团喜饼数千枚、糖丸果子上万颗,赐予朝臣和京内百姓同沾喜气。
这个八月里,整个上都都笼罩在一片蒸腾的喜气热闹之中。
八月十四日,壬戌,皇帝下诏赐皇长子名曰“聿”。晏旻聿。
封皇长子为邕王、授北都大都督职,又封他为两浙观察使、徐州、兖州、宋州三地节度使,在他头上加了一堆洋洋洒洒的称谓。
其实这个“聿”字起先在《说文解字》等书中是没有什么太重要的意思的,学士们献给皇帝挑选的那些字中多有更好的、更贵气些的字,他们起先还不明白皇帝为何会给皇长子取了这样一个看似轻率的字。
但皇帝解释道,这是取太祖皇帝夺天下时所设的“聿营骑”之意。
聿,本有轻疾之意。魏室太祖皇帝打天下时候多用的是速战速决的追击战,他手下最出名的就是轻骑兵,有一队由太祖皇帝亲手组建起来的亲信卫队便叫作“聿营骑”。
甚至于在当年,第一群攻入现今魏室都城的兵士,就是这一群人。
听得皇帝如此解释,这个轻飘飘的“聿”字又似有千斤之重,叫人私下不得不细细思量起来。
八月十五,中秋,癸亥。
既是中秋宫宴,又是皇长子的洗三之日。
皇后仍在月子里修养,并未出席皇长子的洗三礼,但是皇帝倒是抱着儿子和皇太后出席了宫宴。
正巧就在宫宴上,小邕王在婢子怀中哭了几声,群臣纷纷赞曰邕王殿下有虎啸龙吟之气,皇帝虎岁得龙子,本就是天大的喜事。
皇帝从婢子手中接过邕王,才三天的小皇子在他怀中顿时就不哭了,还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一切。
宴上,皇帝再封邕王为皇太子,赐太子居甲乾殿,命天下日后皆称皇太子生母为“皇后陛下”,又当场点了好些有资历的臣官们担任太子的老师,来日辅佐和教导太子聿启蒙之事。
从皇子到亲王,从亲王到太子,这条路,他父亲晏珽宗走了二十多年。
而他只用了三日。
他出生的第一日是皇子,第二日是邕王,第三日就成了储君皇太子。
历朝历代都再难寻出其二来。
归根结底,首要原因不是因为他有了个好父亲。
而是因为他投胎在他父亲唯一挚爱的女人的肚子里。
子凭母贵罢了。
殿内在一瞬间寂静了片刻。
还不等有哪个头铁的敢出来劝阻一二,皇太后就抢先开了口:
“自古帝王皆以传位于嫡子视为上天赐予的福泽和祥瑞之气。今陛下好不容易得了嫡子,又是第一子,贵重之至,日后自然是这嫡子继承大业。在皇长子年幼时便加封储君,是让皇长子早日明白自身肩上的重任。尔等还不速速向皇帝道喜?”
他们还敢说什么呢。只得硬着头皮下跪俯首称万岁圣明了。
其实朝臣们反对的倒不是皇帝在皇长子出生才三日就加封他为皇太子之事。他们这些深受三纲五常管教约束的人,心里还是很高兴皇帝的第一子就是中宫皇后所生的嫡子的,来日若是此子即位,他们也会比谁都拥护赞成。
可是……皇帝又封了坤宁殿的皇后称“皇后陛下”。
这就很不符合礼制了,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但眼下谁敢说呢。
宫宴毕,皇帝随手将怀中的儿子塞给了一个婢子,着急忙慌地又回了坤宁殿去守着婠婠。
皇太后带着那抱着孩子的乳母慢悠悠地晃回了千秋宫,“他倒是真心宠爱皇后。原来竟是我从前看走眼了不成?”
婠婠坐月子的时候,所有人都劝皇帝这次一定是要分房别居的。
月桂她们是担心皇帝杵在这里碍手碍脚地妨碍她们照顾月子里虚弱的婠婠;萃澜和萃霜她们则是担心皇帝沾了月子中女子的恶露和污秽之气,又恐皇帝在这里休息不好,夜夜没个安枕。
但他理都没理这些话,照样留宿下来。
华夫人委婉地告诉他,他在这会妨碍她们给婠婠擦拭身体和月子中的恶露,让她们不方便照顾皇后。而且婠婠坐月子里虚弱和种种狼狈情态……显然也是不愿意让他看见的。
皇帝只沉吟了片刻,很快就给出了解决方案。
他取来两床被褥随意铺在内殿的一个角落里,全当是自己日夜歇息的床褥了。他打地铺的地方离婠婠所歇息的大床相隔不过十数步,婠婠夜间的每一次翻身和叹气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皇帝的这个举动让坤宁殿内的所有婢子们都吓得目瞪口呆。
月桂华夫人和萃澜萃霜都抖着下巴规劝皇帝千万不可如此。
天底下哪有叫皇帝打地铺睡的,若是传出去了,婠婠岂不是要被人家骂成是千古第一妖后?
但皇帝似笑非笑道:“你们不传,外头何来这些闲话?”
她们于是只好作罢,不敢再说什么了。
婠婠坐在床上瞥了眼他铺着的单薄被褥,闷闷不乐地哼了声:“你故意叫我心里愧疚、心疼你是不是?”
晏珽宗接过华夫人手中的汤碗喂她喝补汤,不由得失笑,“原是我沾了皇后陛下的福,才能宿在这温柔乡里,要不然不知现下还在何处打光棍呢。”
婠婠低头咽下一勺汤,轻声道:“你还是搬出去住一阵吧。你不知道我夜里要起身几回,因为坐着月子,平日里保养身子又有多繁琐,肯定吵得你没个安枕,何必白留着你在这受罪。”
她这话说的是的确真心的。
他甚是无所谓地回道:“从前打仗在外头安营扎寨的时候,你知道主帅的中军大帐又是什么模样么?不过是两层薄帐篷支撑起来就算完了,冬日灌进来寒风、夏日飞进来蚊蝇,雨雪之日便四处漏水没个安宁,你当你夫君真那么没用又文弱?我也一样住下来了。如今宿在我妻子的宝殿里,垂蒙皇后陛下恩宥,让我既无饥寒又无酷暑,还能时时侍奉皇后陛下左右,皇后为我担心什么?”
除此之外,还得时刻担心有人袭营骚扰,便是主帅也不敢一夜安枕直到天亮的,常常是披甲浅眠,稍作休整就算休息过了。但是除此之外的种种艰辛他都没有和她说过。
晏珽宗难得有这样长篇大段的时候,连婠婠都被他逗笑了。
她就没再多说什么,让他打地铺凑合着住了下来。
嬷嬷们原先有些嫌弃,觉得皇帝一个大男人在这实在是碍着她们的事,只是面上不敢说而已。
但她们很快就发现她们想错了。
每夜夜半要给婠婠擦拭恶露换上新的褥垫之时,皇帝都跟条看家的狗似的一下清醒过来,三步两步就到了婠婠跟前守着她。
其实他是想自己动手给婠婠做这些事的,但是婠婠一再拒绝,嬷嬷们也说,娘娘才刚生产过,何其脆弱,皇帝下手没个轻重,万一弄痛了娘娘才不好。
但是即便这上头不能为他做什么,他能照顾她的地方还是很多。
婠婠偶尔想吃些什么、喝些什么了,他都一一端到她面前来喂她;只要看出她心情稍有低落,他就一步不离地陪在她身边,直到她情绪有所好转;夜间起夜时,也都是他抱着她去。
他的五感似乎格外灵敏过人,有时候婠婠只是在床上翻了翻身,还未睁开眼呢,他就知道她是饿了渴了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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