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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奋力想喊出声,却发现嗓子早已被烫得嘶哑,一开口便疼得厉害:“你、你给我喝的什么!”

破锣一样的声音听得沈照渡身心愉悦,将水囊扔到沈婳腿上:“这味道认你应该很熟悉才对。”

沈婳抿了抿嘴唇,残余在嘴角的药汁苦涩而冰冷。

蓦地,她小腹骤然一痛,似乎有一只手绞拧着她的肚子,又急又烈,拉着她往下坠,铆足了劲要将她撕开。

不过须臾,沈婳已经痛得失了神智,捂着肚子在床上翻滚,鲜红的血缺堤涌出,血腥味霎时弥漫开来。

沈照渡收刀回鞘,越过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结璃点燃蜡烛举到沈婳面前,看着她扭曲的五官和鲜血淋漓的床,冷峻的脸才有了一丝松动。

他是嗜血的。

血在他的人生中永远代表着胜利与成功——成功在别的乞儿手上抢到食物,成功杀敌,成功加官进爵。

他喜欢血肉模糊,就像无法驯服的野兽。

“这绝子汤方比你的要烈上十倍百倍。”他单脚踩在床沿,横刀拦住想要逃跑的沈婳,“世上每一个让沈霓受过苦难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若老天无眼,不肯许沈霓顺遂,那他当恶犬,当判官,替她行道。

他将蜡烛扔到脚下,窜起的火苗攀上垂落的纱幔,火光顿时冲天而燃,一发不可收拾。

宫门外,被迫静穆的宫人大声喧哗,大喊着走水,而罪魁祸首早已乘风而去。

夜雨终于在黎明前收歇,直到日光灿烂,云出山上堆积的浓雾才翩然散去。

饶是这样,徒步上山的沈霓还是沾了一鞋头的露水。

巳时的报钟瓮声传遍长生观,沈霓隔得老远就看到陈方丈拿着拂尘站在山门下,还是那一身洗得发白的黛蓝得罗,道骨仙风。

见她走近,陈方丈率先鞠躬:“夫人来得正好,您前些天要的《高上玉皇本行集经》原来就在藏经阁二层,请夫人随贫道走一趟。”

陈方丈要修炼,还要打理偌大的道观,找经书这种小事沈霓怎敢麻烦他,只怕是有话要单独与她讲。

她来道观是想问方丈关于萧翎生死的事,现在有理由独处,便顺手推舟欠身应答:“劳烦方丈带路。”

沈照渡昨日一夜未归,听完她那些锥心的话,也没反唇相讥,失魂落魄地从她身上下去,耷拉着走出暖阁,像极了她在赵州时一条总在她府前徘徊的流浪黑狗。

长得威风凛凛,但饿着肚子又走得一摇一晃的,怪可怜的。

但沈照渡一点也不可怜。

如果没有他们这些乱臣贼子,大裕的百姓何须受两年战难之苦。

这两年里,多少黎民百姓因他们一己私欲流离失所,妻离子散。男子惨死沙场,女子沦为娼妓。

跟这些真正的可怜人相比,他算什么东西?

没有重兵把守的长生观肃穆而安宁,沈霓随方丈一路走到三清殿,眉头才要蹙起,方丈又拐了个弯儿绕进旁边的游廊。

通往藏经阁的月洞门外站着两个正在扫撒的小道士,都是脸熟的。

“你们在这里守着,不能放任何人进来。”

小道士颔首应是,一个在门前扫着,另一个则是走在方丈前头进了小院,在阁前扫起地来。

“夫人这边请。”

藏经阁一共两层,二楼是锁着的。

陈方丈只让沈霓在一楼等候,自己则爬上楼梯走上二楼,从里面拿着个木匣走下来,双手递到沈霓面前。

“夫人想过离开京城吗?”

沈霓眸光一闪,很快又暗了下去。

她当然想过,只是沈照渡权倾天下,她能逃到哪里去?

就算她能逃,那她家人又该如何?

陈方丈似是看出了她的难处,将匣子打开,里面是厚厚一沓文牒,有通关文牒,也有户籍文书,没有姓名籍贯,但全部加盖官印。

“你……从哪里得到这么多的文牒?”

这些东西都是官府印发的,哪有可能空着一张纸就盖上官印,不怕人造假?

而陈方丈又是从哪里拿到这些东西的?

陈方把腰弯得更下:“里面有通关文牒共二十份,户籍纸一百张,全是陛下给贫道的,夫人不必担心。”

他停顿了一下,把不该说的那句也说了:“准备得不多,但应该够娘娘一家使用。”

沈霓抽出一张通关文牒,上面印着萧翎的宝印,鲜红得刺眼。

这两年里她几乎每时每刻都陪伴在萧翎身边,可从未见过他做这样的事,分明是有意避着她,欺瞒她。

他从未想过与她归隐山林,苟且偷生,她听过的每一句甜言蜜语都是他精心设计的谎话。

泪水在纸上洇开一朵朵的水花,沈霓咬着下唇看陈方丈:“他真的……”

殉国二字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陈方丈再次低头避开她的目光,小声说了个是。

一年前,朝廷军再失一城,靖王兵马又把战线往北推移了二百里,京城内人心惶惶,他被秘密宣进宫中观星排阵。

长庚侵入紫微垣,云气抵达黄帝座,皆是天家的大凶之兆。

他不敢说话,皇帝心中却已了然,交与他黄金千两和一个木匣,说:“朕身无长物,唯独放心不下贵妃,望道长能看在这些俗物的份上替朕照看一二,护她周全。”

而后,他又低眉自言自语:倘若她真找到了能代替朕的人,也不是不行。”

文牒被眼泪打湿一片,沈霓刚要抬手擦掉脸上的泪水,外头的小道士突然大喊:“沈都督,我们方丈真的不在那边!”

小道士这么一喊,沈霓的眼泪也被吓了回去。

“我去外面把他引走。”

她慌忙将文牒放回匣子,擦干脸上的泪痕,等陈方丈拿着匣子躲到书架后才开门出去。

跟约好似的,她一只脚刚跨出藏经阁,沈照渡也正好从月洞门穿过,凶神恶煞的,哪怕穿着件雅青色曳撒也不见什么闲逸,阴沉得像狂风暴雨天。

“眼睛怎么红了?”

走到沈霓跟前,他脸上立刻缓和了几分,想要抬手摸摸她,又被她避开落了个空。

“你来做什么?”怕他问出个好歹,沈霓反客为主,“我难得找到本想看的经书,被你吵得兴致全无。”

“什么经书能看到人流泪满面的。”忽然想到了什么,沈照渡又板起脸去拉她手腕,“我看你就是给那昏君念什么《往生咒》《地藏经》!”

沈照渡生气起来从没个轻重,沈霓想早点摆脱他,故意嘶了一声,手腕的力度立刻松开了大半。

她趁势抽回手,揉了揉被攥红的皮肤:刺他一句:“这里是道观,要念也是念《太上救苦经》。都督这也分不清,难不成书房在侯府只是个摆设?”

在被萧翎破格提拔为镇北将军后,传沈照渡曾是乞儿的消息不胫而走,文武百官见到他都要唾弃一句晦气,连民间也流传着嘲讽他大字不识,靠谄媚上位的童谣。

沈照渡听罢,脸色果然沉下去,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上前要去拉她的手:“娘娘若好奇书房是不是摆设,现在就随臣回侯府看看吧。”

文牒的事还没和方丈说清楚,这一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单独出门,沈霓连忙往后躲开他递来的手。

手再一次落空,沈照渡却没有收回去,僵持地停在半空,阴恻恻到:“沈霓,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天下人嘲讽他又如何?他从出生起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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