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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待听见外头传来的脚步声,她只将手中书册缓缓阖上,后站起身来,静待卫驰推门而入。

“将军安好。”听到推门声和脚步声的停顿下来,沈鸢屈膝行礼,目光落在几步远处,男人沾了尘土的角靴上。

卫驰低低应了一声,随即解下腰间佩剑,按在案上。他惯来的习惯是,进屋后先解佩剑,再行宽衣。佩剑卸下,双手覆上领口的一瞬,卫驰少有地停顿一瞬,后将手移开。

沈鸢抬头,自是留意到卫驰忽然停下的手上动作,她了解他的习惯,此刻停顿,是因为她的存在。

若是从前,她必然已主动上前,毕竟宽衣解带这样的事情,本就是她该做的。但此刻,她虽有察觉,却踌躇了一刻,未有上前。

她低头敛目,站立在原地,染了绯色的面颊,将她心底的忐忑促狭暴露无疑。到底还是她高估了自己,一腔孤勇似乎都已在昨夜用尽,此刻四目相对,难免局促。

卫驰看着眼前少女,一身白衣清丽素雅,瞳眸透亮纯澈,就连面颊上的红晕都晕染得恰到好处,只叫人觉得她心中满是胆怯和娇羞。同昨夜勾他时胆大妄为、妩媚撩人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

好似昨夜之事是他逼迫她所为,非她蓄意。

卫驰牵了下嘴角,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转而看向摆在案上的书册,问道:“在看书?”

沈鸢这才自在了些,点头回了声“是。”

卫驰看着书封上的“江南杂记”几字,想起今日在营中看见的账簿记录,关于江南水患的具体时日和细节,他虽不知晓,但沈鸢定然清楚。

只是若他主动询问,她必有所察觉,且会紧追不放。

心底犹豫一瞬,他看一眼沈鸢,开口道:“关于今年江南水患一事,你了解多少?”

沈鸢没想到卫驰会有此一问,心口莫名紧了一下,她一个闺阁女子,对江南水患的了解,除了上京百姓都知晓的那些情况之外,能比旁人多有所了解的,便只有父亲告诉她的那些了。

这是卫驰头一次主动问她关于朝政之事,沈鸢深觉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坦诚道:“家父曾负责江南水患筹款一事,也曾亲下江南组织调遣。”

沈鸢抬头,看着卫驰的双眼,“将军想知道什么,尽管发问便是,我必知无不言。”

他不过问她对江南水患有多少了解,她开口便替父亲,还直言“尽管发问”,沈鸢在此方面的聪慧和敏锐触觉,远比他想得要高。

“且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特别是发生时间,”卫驰淡淡道,“我自会分辨有无用处。”

沈鸢眨了眨眼,仔细回想三月末发生的事情,须臾之后,开口回道:“江南水患发生的时日,是三月十六,当时江南多地连降大雨,多日不停。三月廿一,泰州河道堤坝溃泄,消息传回京中的日子是在三月廿三,隔日,父亲便收到圣旨,启程南下。”

卫驰对沈鸢一番流利对答颇感意外,按说她一闺阁女子,对江南水患本就没多少兴趣,即便因她父亲的缘故多有了解,也不至于他甫一发问,她便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将事情的经过、发生时日,都记得如此清楚。

“没有记错?”卫驰的目光在她面上游移,却未见一丝心虚和慌张。

沈鸢看出卫驰眼中的猜忌,大胆迎上他的目光:“定没有记错,因为……”

沈鸢顿一下,眼睑垂下:“因为小女的生辰便在三月廿三,故而对那日父亲下朝之后的凝重神色,记忆犹新。也因如此,先前每年生辰,父亲都会同我一道庆贺,而今年……”

沈鸢眼底闪过一丝落寞:“没有。”

卫驰了然,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说话语气也跟着柔和下来:“去叫人传膳进来吧。”

这是叫她一起用饭的意思,沈鸢点了点头,随即步出房中。

福伯自知道昨夜发生之事,又得了郎君亲口交代买药的吩咐之后,便一直留意着主院的动静。果然不出他所料,郎君今日又早归了,厨房今日特准备了合其口味的饭菜,福伯今日亲自在主院外候着,就是为了随时听候差遣,果然是派上用场了。

夜色渐沉,月影朦胧。

晚膳过后,天色已彻底沉了,屋内收拾干净,福伯又领着人抬了热水至净室,满满当当的一大桶,临离开之前,还不忘将房门带上,关得严严实实。

卫驰看一眼沈鸢,知道她没有离开的意思,只起身去了净室。沈鸢坐在案前,目不斜视地盯着手中的那本《江南杂记》,片刻后,听到净室中传来的潺潺水声,脑中空白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待听见缓缓靠近的脚步声,沈鸢下意识握紧手中书册,一颗心也越跳越快。

卫驰自是留意到她面上神情,从他入净室之前,她就一脸羞怯,如今已过了一刻钟的功夫,她仍旧没缓和过来。手中的书册已被她捏出几道深浅不一的印痕,就连书页从头到尾,也都未翻过一页。

昨夜不是胆大妄为的很吗,如今却又羞怯至此。

卫驰没有来由地牵了下嘴角,见过太多次她故作勇敢,谄媚讨好的样子,眼前羞怯,亦是他想看到的样子。卫驰同在案前坐下,手中亦拿着一册书,神情坦荡自如,两人之间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只稍侧身,便能挨到对方身上。

灯芯里的火苗子跳了一下,外头起了风,吹得院中枝叶簌簌作响,似将原本柔缓的呼吸声和心头一下一下的跳动声,都无限放大。

即便已发生过昨日之事,但再次在月黑风高的晚上与之单独相处,胆怯和羞涩自是有的。

且比昨日更甚。

沈鸢攥了下书册,稍侧头看了卫驰一眼,他身上原本的玄色外衫已然换下,穿了身褐色常服,衣领微敞,隐约可见他胸口处的伤痕。

“将军可需换药?”沈鸢侧头看了眼他胸前伤口,很快将目光收回,开口问道。

同样的问题,先前她亦问过几次,开口之后,才觉出话语有些暧昧,心口紧了一下,随即又听之任之。若他误解了,倒也是好事一桩。

卫驰留意到沈鸢的目光,知道她意之所指,胸口处的箭伤已结了痂,伤势早已好得差不多了,无需每日换药,伤口自然会好。不过沈鸢既开口提到“药”,不免使他想起他今早交代福伯送给她的药。

“可上过药了?”卫驰转头,看向沈鸢。

沈鸢开始以为卫驰的意思是问她先前所服的风寒汤药,可他问得是“上过药”,而非“喝过药”。

沈鸢怔一下,这才明白过来他问得当是她腕上伤势,先前卫驰曾帮她上过几次药。腕上伤势早已好得差不多了,如今早已不需用药,不过他既问了,她便开口回道:“将军不亲手为阿鸢上药吗?”

卫驰身上一僵,先前看她面上的羞怯不似作假,原以为她是真生了胆怯之心,没想开口却又是如此明目张胆地挑衅。

卫驰长臂一伸,将其揽至身前:“你是觉得我昨日下手太轻了?”

◎有将军在,阿鸢不怕◎

男人粗粝的掌心摩挲过腰间, 沈鸢被洒在耳畔的炽热的气息灼了一下,方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他话中之意。

午后,福伯确亲手给了她一小瓶药膏, 但却支支吾吾未说明用处,她只当是治疗手腕瘀伤的药膏, 也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将其收好之后, 并未使用。

眼下听着卫驰说话语气, 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 那药膏的用处。

小脸蹭一下红了。

沈鸢张了张口,原想要解释,却又将到嘴边的话重新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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