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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说话也行。
云之墨觉得无趣了便不会再陪着小姑娘闲聊,只是这次他离开时,特地与奚茴说了再见,也清晰地看见少女脸上的笑僵了瞬。
凌风渡的确是个能将人逼疯的地方,云之墨走后,奚茴便在一片寂静中忍不住地胡思乱想。
如果没有这方寸之地的光,如果没有这一棵无需她细心照料也能茁壮成长的银杏树,如果没有那偶尔从草坪中飞出的几点星芒,奚茴想她早就要疯了,或许哪日咬断了自己的手腕求死也说不定。
即便如此,她也在没有日夜的结界中,艰难求生。
她开始想,云之墨那日明明已经离开了,又为何会回来?还给她带了这一身衣裳?
一旦深思,不免想起她短了一截的旧衣裳,难道是因为她衣裳不合身?影子哥哥这么善良?不仅能抽空陪她说话,居然连这种细枝末节都能顾上?
是否如此,验证一下就知道。
奚茴怕被云之墨看穿,特地从腰处扯断了一截布料,撕了袖子,揉坏了衣襟,再将那些撕碎的布料埋在了草坪下,就这么露出一双小腿与胳膊,颇为高兴地坐在银杏树旁等影子的到来。
她心情不错,不知要等多久,故而还哼了不知名的调。
每隔一刻钟,她就摇一次铃,十次之后,引魂铃没响,云之墨也不会来。
奚茴不禁懊恼:“我猜错了?”
他难道不是因为她衣裳小了才去而复返?那到底要如何,才能叫她主动摇响这枚铃铛呢?
重回静谧,奚茴的脸色也冷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头开始一阵阵地疼痛,像是有针在戳着眉尾,一寸寸地刺痛了她的神经。
奚茴闭上双眼,在寂静中双手环抱膝盖。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因为无趣和孤独到了极点,她浑身上下便会疼上一阵子。恐惧与慌乱于心中无限放大,最后如同死了一回般大汗淋漓,死而复生地变得更加安静、也更容易将思绪想偏。
摇不响铃铛后,奚茴就不去尝试了。
她忍受着往日一般痛苦的幽禁折磨,偶尔面对那棵与她截然不同的银杏树发出诡异的轻笑,她离死亡越来越近,那棵树反而长得越来越好。
日复一日,不知年岁。
从半人高的小树苗,逐渐超过了她的个头,枝丫伸展,竟有几百片翠绿的银杏叶挂在上面。
奚茴有时想,要她也是一棵树就好了,埋在土地里,什么也不想,安安静静地便能长大。
引魂铃许久没响过了。
其实每一次奚茴摇动引魂铃云之墨都能听见,毕竟他将自己的一缕魂置放在了那枚铃铛上。只是奚茴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儿,时常无事也摇晃铃铛,云之墨不会照顾小孩儿,非生死关头,又或自己心情不错恰想去看看,其余时候的铃声一并被他忽略,听见也当没听见。
浮云轻淡,烈阳灼目,盛暑正午的阳光洒在人的身上几乎能晒伤皮肤,问天峰下四十二碑处已经爬满了赤色符文,一条条如蜿蜒的虫,扭曲地交叠在了一起。
这片漂亮的暗红色,几乎覆盖了整片问天峰,直爬至山顶,即将要延伸到问天峰的背面——渡厄崖。
云之墨负手而立,袖摆曳地,扫过地面时燃起了些许火花,又被风熄灭,飘了薄烟。
一阵铜铃声响起,搅碎了问天峰下片刻宁静,青鸟飞尽,这座山已是阴气滔天,要不了几年了。
要不了几年,云之墨便能将身躯从封印中挖出来。
“焱君。”千目突然出现,黑气来不及现形便紧急道:“那丫头将自己埋了。”
埋了,便是字面意思。
奚茴给自己挖了一个深坑,把外衣铺在深坑上,再将泥土压在铺上深坑周围的衣服上,等她往那衣服上一趟,体重压下衣裳,人掉进了坑里,压在衣服上的泥土也随之盖了下来。
在躺下去之前,她还怕自己挣扎,用发带把两只手绑了死结,以牙齿咬紧,又咬了一口泥不让自己再能张嘴求生。
一切计划都很好,她被泥土盖上时奚茴想,她终于能从凌风渡这深渊里脱身了,或许这结界不会束缚灵魂,她能飘出去,看一眼太阳或星星。
闭气的感觉,与她一次次陷入无端黑暗中的折磨没什么两样,死过许多回后,奚茴甚至已经觉得解脱,这一定是她最后一次感受痛苦,一定!
她脑海中闪过一道道白光,混沌中还是生出了一丝不甘,早些时候她还有勇气与毅力设想无数种报复行云州的计划,但当无人无声的密闭一次次袭来,她便总会忍不住地想眼前的光未必是光,这几年或许从未有人来找过她。
那枯等的影子哥哥也许从一开始就是她自我安慰的幻象,她早就疯了也说不定。
她到底在凌风渡待了多久?是影子所说的三年、五年,还是她自以为的三年五年?说不定也仅仅只有三个月,谁又知道呢……
无数绝望涌入脑海,倒不如一死求真知。
濒死的挣扎,一口口吞下的泥土,还有压在身上越来越重的无形的压力都让奚茴头脑刺痛。她无法呼吸,汗湿过后便是虚脱。
奚茴又看见了那双眼睛,逆光而来,桃花眼长睫如羽,漆黑的瞳仁中似乎烧出了一簇火光,如同当初撕裂凌风渡结界中的黑暗一般,将奚茴的周围撕出了一道求生的豁口。
她出于本能,大口大口地喘气,细瘦的手腕被人抓住,那是尤其滚烫的温度。对方的指腹贴上了她的脸,狠狠地捏了一下奚茴的脸颊,捏得泛白后又通红,这才放手。
奚茴闻到了一股暖香,像是上好的香料投进香炉方燃烧起的第一缕烟,带着些许火焰烟熏,紧接着,她便陷进了那温暖的火炉里,等着被“烧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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