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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钟宴笙望着自己的神色很平静,不像之前那样,总是带着点怯怯的恐惧,孟棋平刚生出的几丝对于定王的畏惧又降了下去。

京中现在看钟宴的热闹的可不少,大多都带着讥嘲,昨日钟思渡正式归入族谱,得到陛下圣旨,钟宴笙就更成了个笑话。

就这么只柔弱的金丝雀,剥去淮安侯府世子的身份后,什么也不是的东西,也敢小瞧他!

这些日子,家里也从一开始哭天喊地的为他求公道,变成了警告他不要再惹事,他气闷得快疯了。

孟棋平左右扫了扫,见钟宴笙只有一人,冷冷一笑:“给老子把他绑走!”

定王若真把钟宴笙放心上,会由着外头传成那样?显然是把钟宴笙当个漂亮的玩物罢了,说不定已经玩腻了,否则也不会不派人跟着他,任由他出来一个人。

他就是教训钟宴笙,以钟宴笙现在的身份境况,又哪有胆子告状。

孟棋平嘴角刚歪处一缕残忍的笑意,下一刻胸口一阵剧痛,身体被一股大力踹飞了出去。

他人都蒙了,连旁边带的护院也傻住了,压根没看清是谁出的手,顿时动都不敢乱动,惊惶地左顾右看。

钟宴笙也愣了一下,他原本想浪费下手里的颜料往孟棋平眼睛里泼的,动作收了收,扭头看向旁边。

两个扮作平民没什么存在感候在一侧的暗卫上前,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钟宴笙左右,露出佩刀,眼神冰冷,气质绝非寻常护院,更似死士。

孟棋平心里一抖,陡然意识到,钟宴笙身边不是没跟着人。

那俩人跟那天砍掉他手指的人一模一样,冷冰冰砍死人的眼神……

手指似乎又开始疼了,那种活生生被疼晕还不能发声惨叫的感觉,孟棋平稍微一回想就后背发寒,慌忙厉喝:“护着本少爷……走,快走!”

看孟棋平跟见鬼似的连滚带爬跑了,钟宴笙歪歪脑袋,迟疑了下,扭头跟身后的俩人道谢。

俩暗卫面色不动,鞠了一躬,又消失在了人海中。

传闻里的小公子跟他们搭话了!

羡慕死那群今日没轮值的。

钟宴笙感觉自己好像明白,为什么他偶尔会觉得暗中有人在看着自己了。

有时候还不是一道视线,是一群。

原来是哥哥派来的人……不是鬼就好。

不过这颜料还能用吗?显然他今日的行程已经暴露了。

这些颜料价值不菲,钟宴笙苦兮兮地算了算自己的小金库,头一次感到银钱窘迫。

他不想用淮安侯府的钱,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带回去。

他也得赚银子交饭钱呢,不能一直在王府白吃白喝的。

而且等把云成接出来了,还要养云成呢。

反正……买颜料又不代表会作画。

钟宴笙边想着,边往回王府的路走,转角时眼里有个影子撞过来,他下意识退了一下,结果那人还是直挺挺撞了过来,钟宴笙人没事,抱着的东西没拿稳,哗啦散了满地,连忙蹲下身捡。

对方似是愣了一下,低头看了他一会儿,赶紧蹲下来跟着捡,连连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急着赶路。”

钟宴笙检查了下,还好铺子老板包得好都没摔碎,心放下来,脾气很好地摆摆手,抬脸认真教育:“没事,你不要走那么快了,若是撞伤其他人就不好了。”

那是个眉眼还算俊利的年轻人,看到他的脸,似乎愣了一下,红着脸又连连道了一串歉,才错身离开。

钟宴笙本能地感觉这人有些奇怪。

想到话本子里写的小偷,他摸了摸兜,发现钱袋子还在,又回头看了看,感到莫名其妙。

不是小偷啊,那怎么看着怪怪的?

暗卫们自然也察觉到了不对,对视一眼,散出两个人跟了上去。

但很快,分出去的其中一人就沉着脸回来了,摇摇头:“不见了。”

他们之中比较擅长追踪的人居然没追上。

此事怪异,还有那个孟棋平言行也颇为可疑,必须立刻去回禀主子。

几个暗卫分散开行动的时候,方才撞到钟宴笙人七拐八拐的,进入了条巷子,回头看了眼,确定没被跟上,才又转了几个弯,从巷子里走了出去。

路边停着一辆马车。

那人上了马车,马车内的人正在画少年纤瘦的背影,露出了一段颈子。

另一幅方才完成不久,已经快晾干了,与方才钟宴笙抱着东西站在铺子外,跟孟棋平对峙时的一模一样。

“有花瓣胎记。”

年轻人简短道:“定王派人盯得很紧,应该马上就会追上来了,走。”

马车里画像的人飞快给那截脖颈点上胎记,随即将两幅画卷起递给他:“分两路,我去引开人,你立刻呈上去。”

几乎就在钟宴笙重新踏进定王府大门的时候,那两幅隐秘之中完成的画,加急送到了一个人的书案前。

书案上早已有了另一幅画,若是有十几年前的人在场,便能认出这是谁的画像。

先太子裴羲。

片刻之后,靠在暗处的人低低咳嗽了几声,声音苍老沙哑:“真像啊……田喜,你也来看看,像不像?”

侍立在旁的田喜早已无声出了一身冷汗,闻言笑着凑上来,仔细看了看,神态夸张讨喜:“哟!确实像,尤其是眼睛,简直一模一样。”

依旧坐在黑暗中的人又低低咳了几声,语气和蔼: “你说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相像的人?”

田喜陪着笑不敢说话。

老人悠悠一叹,手指在两幅画像上的眼睛上一一掠过,摩挲着,很珍惜似的:“十八年了……朕真是,忘不了那双眼啊。”

“定是朕的羲儿想朕,回来看朕了吧。”

听到老人后面低喃的那一声, 田喜后背冒的汗更多了,但在内廷多年,早养成了不形于色的习惯, 依旧带着笑躬身伺候在旁, 斟酌着问:“那陛下的意思是……”

老人干瘦的手指落到第三幅画上, 摩挲着那截细瘦颈子上的花瓣胎记,语气依旧蔼然醇和:“可惜朕的羲儿被恶狼盯着, 没办法归来,田喜,你说怎么办呢?”

田喜自小入宫, 陪伴了老人几十年, 本该是最清楚他性子行事之人, 但这些年却觉得愈发看不透这位了, 尤其是有关那位的事,哪怕在宫内沉浮几十年,见惯了腥风血雨大风大浪, 也总会叫他心惊胆战。

他犹疑着,隐晦地做了个斩的手势:“那便只能……抢回来了。”

老人笑着摇头:“如何能明抢,这恶狼强壮凶狠, 连朕都敢咬。”

不等田喜再说话,老人慢慢卷起书案上的画卷, 又悠悠道:“你泡的茶一向合朕心意,今日的茶却缺些滋味, 朕老了, 竟尝不出是什么了。”

田喜心下骇然, 立刻轻轻扇了自己一下, 哎哟了声:“怪奴婢笨手笨脚, 手抖了下,多浇了道水,浪费了这玉叶长春,泡得没滋没味儿的,奴婢再去重新泡一盏,陛下可别嫌弃了奴婢。”

“田喜,你也老了啊。”

老人依旧一团和气,没有生气,笑着拍了拍田喜的手臂:“去罢。”

田喜圆乎的脸上又露出讨喜的笑,躬身一礼后,小心退出了书房,外头冷风一吹,凉渗渗的。

屋外守着的小太监见他出来,忙过来递帕子:“干爹。”

笑容像是嵌在了脸上,出了门也没放下来,田喜没有搭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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