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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二爷的名册里面,有详细的记载。
家里藏了人,邻居是能听到的,院子都这么浅,大力一早儿问,“昨晚上狗叫的急,家里有什么事儿您开口。”
扶桑笑了笑,她自己骑着自行车要出门,“哦,我大嫂那边娘家亲戚来的,给我捎信儿,我得去城外一趟儿,您跟婶子说一声,要是去宋家做工的时候,跟三爷说一声儿,要他下班儿在局里等等,我晚上找他去说话儿。”
大力咧嘴笑,如今才不过五点,他拉着洋车,看扶桑的车链条,“你等家里来的,我再给你上油,再给你擦擦。”
“哎,麻烦大力叔了。”
扶桑踩着自行车就走了,背着个小包袱,先去了倒簸萁胡同,姑奶奶看她就吓死了,“你个死丫头,一晚上我没合眼,早知道不让你去黄桃斜街了,你爸爸才没了,你要是出事儿,我怎么有脸见你爸爸呢。”
扶桑这人撑事儿,有写话她能压住了不说,面色如常,“我出城一趟儿,你看有什么带的,我带给大哥去,得快点儿,不然赶不上走了不好说。”
姑奶奶嘴角一下就掉下来了,“听说日本人昨晚上抓了一晚上的人,挨家挨户搜,近一个月外地来的都抓走了,城外枪声响了半晚上。”
“难免他们不出城去扫荡去,进来他们烧村越来越频繁了,大哥虽然换了户籍,托了嫂子娘家的户口,但是难免有认识的人认出来,柳先生就是熟人卖的。”
姑奶奶用帕子擦鼻涕,“这群天杀的,赶紧走,都走的远远儿的,你不如也走。”
扶桑笑了笑,摇摇头,也不说话。
姑奶奶就纳闷,“你什么意思。”
扶桑转过身去,“我不走,我还有事儿呢。”
她正对着镜子,笑了笑,“我得在这里结婚。”
这里,有我要结婚的人。
我走了,跟谁结婚去呢。
姑奶奶没见过她这样笑,自己不好再问,扭过身去,把衣服袄子都收拾好,“路上什么都缺,跟你大哥说别觉得麻烦,只管带着就是了,不然缺个针线都没地方买去,人生地不熟的。”
扶桑努力地想自己有哪个朋友在南边,仔细想想都不亲近,都不能值得托付,小豆包儿人义气,“我有同学在四??x?川,不如去四川去,那时候我们打流到四川去,离着重庆也近,那边儿真好。”
“他帮着找房子,先落脚下来,什么地方他都熟悉,他毕业后就回了四川,在老家那边开讲武堂招生,也可以帮忙介绍个伙计。”
扶桑不太信别人,姑奶奶把东西给她装满,自行车太少了,扶桑背上都挂着,“其实,带够钱就好了。”
姑奶奶就跟没听见一样,“我给钱多多的,我养老钱都给你大哥了,你不要觉得偏心,你有钱我知道,你大哥带着老的带着少的,要没钱,你嫂子不得犯为难,她们两个都老实,比不上你。”
疼谁?
反正最疼得不是扶桑,最疼得就是扶然跟扶美。
扶桑这人不计较这些,咕哝着一句,“瞧您,我都没说偏心眼儿,你自己就开始说了。”
自己踩着自行车就走了,这个点儿刚好城门开,等到的时候,家里果真都在收拾着呢,太太就一直背着人哭,舒充和去世的悲伤都没来得及想,就已经被取代了。
她舍不得扶美,“留家里吧,不出门就是了,咱们关起门来过日子。”
扶然不给,“小柳怎么没得?”
太太就不在说话儿,只一下一下摩梭着扶美的脸,她狠狠心,“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扶美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一辈子就放不下这个女儿。
扶桑把东西都帮着装在箱子里面,装不下的就用扁担,“大哥,你捡着好的挑着走,剩下的留在家里吧。”
查家大姑娘也找一根扁担,“我也挑一担子,咱们人多东西多,左右上火车就好了。”
扶桑点点头,“要是码头火车站上有人帮着送行李,或者拉行李的,一定记住自己得看着,有许多小贼骗人的,东西就给你拿着跑了,抢行李的也有。”
等都收拾好了,也不过才九点。
太太站起来要走,扶桑跪下,“太太,不能给您尽孝了,您担待。”
她跪下立起,又对着查家大姑娘行礼,“嫂子,以后家里您受累,多操持,有事情给我发电报,缺钱缺药了都跟我说,我大哥闷头青,您别惯着他,我一家老小,托付给您照顾了。”
她解下来那个包袱,里面全是钱,都是整的,“这是一万块,你们等到了四川,买房置产,开铺子做小买卖种地都行,这是一个朋友的介绍信,你们按照地址去找,我不大熟悉,你们去了先看看人品如何,可以交往就交往,不能交往就断开,多长心眼儿。”
喋喋不休,看着一行人走。
扶美长了长嘴,扶桑笑了笑,把自己手上镯子摘下来,这是她戴着的一对叮当镯子,一套两只,本来是玉镯的,细细的圈口叮叮当当。
她怕打碎了,参考人家样式,换成了金的,细细的金圈儿,一个摘下来给扶美,“咱们扶美,说不准到南边去找个小四川去,我给你添的嫁妆呢。”
太太一下就笑了,“是呢,去找个小四川,再生个小四川,从小吃辣椒。”
再没有多余的话,扶桑掉头就走。
一边骑车一边不想再哭了,
再哭就没福气了,人嘛,站的高看的远,多想长远一点儿,比到时候给逼到死要强,长痛不如短痛。
她其实觉得背井离乡也还可以,哪儿好就去哪里,高高兴兴地过日子就是了。
去南边,指定要比留在这边要好。
北平如今沦陷,后面肯定还要打回来。
再打回来的时候,打个一年半载,少的轰炸个十天半月的,也没有一个好人了。
路边的黄花灿灿,落叶卷着璇儿地跑,黄土微微冻着。
她背对着太阳,越骑背上越热,一层细细地汗出来,脸晒得通红,路过学校的时候都停课关门了,先前大学就早早地南下去了,后来中学小学也都停课了。
日本人自己开设了日本学校,里面咿咿呀呀地鸟语。
扶桑转过脸去,觉得晦气。
她去银行汇兑,人嘛,就是干。
她马上大婚了,不得赚点钱吗?
早先的时候她觉得那些钱就够了,存着也够花几辈子了,可是存起来之后,就不想动一分,一点也不舍得用了,她挺过日子的。
再多的钱,不能坐吃空山,一个人最大方的时候,不是成为有钱人之后大手大脚的,反而有钱之后越节俭。
而是奋斗爬坡,不停进账的时候,才是最大方的时候。
扶桑现在是坐车山空的有钱阶段,所以她觉得吃个馒头就挺好。
自己坐在大户室里面,上来茶之后,她掏出来油纸包,咬着馒头口就吃完。
洋行经理还是先前的那个,金经理就看的挺不理解,“取多少?”
“现金一万块吧。”她早上的钱是拿的小荣的,得给他还进去。
金经理挺关心她的,觉得这个人很传奇,“你如今不在所里做事儿了,前天我去,他们说你很久不去上班了,怎么了,之前是不是去上海发大财了?”
瞧瞧,还是个女儿身。
性别都变了。
扶桑这人心眼才多,最擅长鬼扯的,“没有的事儿,我们也是老朋友了,您也知道我家里的情况,如今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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