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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牵起儿子的手,跟着那官兵一道上了城楼。
一家三口在角楼上站定,那城墙边缘,比宋寻月还高一点,她只能站在空隙里往外看,谢尧臣则弯腰将儿子抱了起来。
宋寻月望向城口外,眼前是一片广袤无际的荒原,蒙着些许新出的嫩绿,远处隐隐可见一些白色的帐篷,成群结队奔跑的骏马,而城楼下,一里地之内,全是大魏的官兵,各个训练有素,巡逻之姿庄严肃穆。
谢泽盯着远处看了许久,望着奔驰的骏马,忽地向谢尧臣问道:“爹爹,我们去那边玩儿吗?金金想骑马。”
谢尧臣冲他笑笑道:“那里我们不能去。”
谢泽不解道:“为什么啊?”
谢尧臣解释道:“因为那里不是大魏的国土。”
谢泽又好奇问道:“不是我们的国土,我们便不能去吗?”
谢尧臣点头,打趣着解释道:“是,如果要去,需要通关文牒,但爹爹是皇子,便不能去,除非奉你阿翁之命出使。若是咱们单独去,会被有心之人利用,说不准会被抓起来,当成威胁你阿翁的人质。”
谢泽小脸上露出惊讶之色,复又看向远方,看了半晌,他心间又起了好奇,向谢尧臣问道:“那爹爹,既然这么危险,那我们为什么不将那边也变成我们的国土?这样不是就能随便去了吗?”
谢尧臣和宋寻月闻言笑开,这个年岁的小孩子,当真是什么都要问个为什么?
谢尧臣一时不知该如何给儿子解释战争,求助的眼神看向宋寻月,宋寻月想了想,对谢泽道:“因为现在那边有主人,也有个皇帝,就像别人的家一样,咱们不能去闯别人的家,就像咱们也不允许别人来咱们家一样。”
谢泽闻言恍然大悟,继续看向远处异于大魏的景致,还有他们官兵对面,那些着装同样异于他们的人,他看得很是专注,小小的脑袋瓜里,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而就在这时,张立忽地上了城楼,眉宇间有些愁意,在他们身后站定,唤道:“王爷……”
谢尧臣闻声转头,看向张立:“怎么了?”
张立哑声张了张嘴,眼底闪过一丝悲凉,沉吟片刻,方道:“刚得的消息,今晨天亮前,庶人谢尧棠,过身了。”
谢尧臣身子一怔,抱着儿子,凝眸望向张立,如一尊雕像般,许久未有半点动静,一滴泪水终是冲破他的眼眶,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谢泽尚对生死无感,但他知道伯父就像旁人说的一样,不在人世了。谢泽伸手擦去谢尧臣脸上的泪水,对谢尧臣道:“爹爹,你别难过,你要是想伯父,金金把伯父给金金的平安符给你。”
听闻此言,谢尧臣心间百感交织,冲谢泽一笑,转身再次面向北境,复又将他抱高了些,但终是未发一言。
春寒料峭的风不断从角楼拂过,一家三口,便在这城墙的角楼上,无声的站了许久。
马车驶离会宁府,一路南下,丝毫未歇,不知走了多久,从娘亲怀里午觉睡醒的谢泽,这才揉着眼睛推开马车的车窗,却正好见几棵海棠树从车外掠过,隐可见几朵刚开的小花,谢泽面上立时绽放开笑意,指着窗外,转头冲爹娘朗声道:“爹爹,娘亲,外头海棠花开啦!”
谢尧臣闻言,随他目光看向车外,沉寂一日的脸上,这才徐徐出现笑意。
而此时此刻的京城内,皇帝阴沉着脸,坐在书桌后,向统领诏狱的廷尉问道:“他当真这么说?”
廷尉行礼道:“是!臣所言一字一句,皆为康王原话。”
皇帝听罢,沉默不语,只胸膛大幅的起伏着,片刻后,他忽地抄起手边茶盏,重重砸了出去,厉声斥道:“逆子!”
茶盏清脆的碎在地面上,碎瓦绽开一地。廷尉立时单膝落地跪下,福禄则大惊失色,陛下最是会收敛情绪,发这么大的火,这辈子也没见过几次,他忙取出帕子,替皇帝擦手上的水。
皇帝气得脸色泛起异样的潮红,重新瘫坐回椅子上。
福禄给皇帝擦完手,觑了眼皇帝的神色,忙去收捡地上碎掉的茶盏。
福禄满心里暗骂,这九大王当真是年纪小,这才封王出宫一年,就敢这么狂!方才廷尉来,给陛下禀告的话,他听得明明白白。
康王如今猖狂的不得了,居然敢大放厥词,说什么“大哥太子被废,又被降为郡王,难再堪用。二哥已被废为庶人,更是不中用。三哥更不须说,天生一个废物,父皇就从未瞧得上他。如今这朝堂之上,父皇能用的儿子就只有本王一个,肯定要重用于本王!出宫这一年来,便是大哥手里的许多差事,都已移交到本王手上,本王如今这势头,定于一尊,指日可待!”
福禄连连摇头,虽然事实如此,但这些话怎能宣之于口?还叫诏狱的人听去,禀告到陛下跟前。这康王,才被重用一年,就已不知自己姓甚名谁,猖狂至此,当真是自掘坟墓!
皇帝气得连连点头:“好啊,好,好一个定于一尊,指日可待,可当真是朕生的好儿子……”
皇帝闭目深吸一口气,满眼皆是失望,叹道:“皇位,不仅仅只是代表着权力和尊贵,更是要记得自己肩上的重担,叫百姓富足,天下归心,一生要面对多少洪荒激流?要得,就得是泰山崩于前而不改于色的气度!”
说着,皇帝伸手,拿起桌上一摞折子最上头的一本,随后一本一本的往桌面上扔:“瞧瞧,这便是近月来,这逆子给朕办的差事!没有一件做得干净漂亮,桩桩件件,都得朕给他擦屁股!”
越说,皇帝越气,扔折子的动作,全然变成了泄愤的摔砸,斥道:“他还有脸狂!他有什么脸狂?”
最后半句话,皇帝近乎是吼出来的,伴随着最后一本折子被他摔在桌上,皇帝怒极,厉声吩咐道:“去,传旨!给朕摘了这逆子的爵位!叫他滚回王府反省去!”
廷尉行礼退下,福禄忙冲自己徒弟使个眼色,叫他去翰林办拟旨的事。
人都走后,皇帝瘫坐在椅子上,胸膛依旧起伏不定,福禄重新倒了杯茶给皇帝,端至桌边,小心翼翼道:“陛下,您别气坏自己身子,九殿下年纪还小,难免行差踏错。”
皇帝一声嗤笑,骂道:“老大刚封太子时年纪也小,老二出宫时年纪也小,老三出宫时同样还是小,怎么就没一个狂成他这样的?尤其老三那般不着调,也从来没有自矜身份,做出任何盛气凌人之举。怎么就他谢尧誉特殊?说到底,就是没本事还爱炫耀,品行差!”
福禄听罢,只好继续劝道:“这……每个人长大的路上,犯的错是不一样的,所幸九大王年纪还小,才十五岁,能掰得回来,说不准他吃了这回教训,日后就会明白过来,归束己心,陛下莫要气坏了自己身子。”
皇帝听着福禄这些话,心间怒气确实散了不少,对他道:“朕虽然生气,但朕脑子还是清醒着呢。摘他爵位只是暂时的,他这般猖狂,就得叫他狠狠摔一跤,才能知道花无百日红的道理。希望这次教训,能叫他养成立于高位而不骄,囿于凌夷而不卑的气量。”
福禄听罢行礼,赞道:“陛下远虑。”
康王谢尧誉,被皇帝摘去爵位,罚入王府反省的消息,当日便传遍京城,自然也落进了恭郡王的耳朵里。
他正在王府里喂鱼,春暖花开,天气极好,池中锦鲤争相上浮,来吃水面上的鱼食。
恭郡王逗着鱼,对身边人笑道:“《管子》有言:事者,生于虑,成于务,失于骄。我这弟弟,真是沉不住气。你瞧瞧,就连老天都要帮本王。”
说罢,恭郡王向身边人吩咐道:“康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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