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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嗓音清淡了些:“嫁给我,你没有明媒正娶,没有父母兄长的祝福,也得不到夫婿族人的认可。你还敢嫁吗?”

“我不怕。”浮玉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眸光坚定。

李奕承看她,看她的眼睛,也看她被风雪冻得发红的鼻头,眼眉含笑:“我的阿兄恨极了我,不肯原谅我,以后或许还会杀我。跟着我,你要时时提心吊胆,你不怕吗?”

“我不怕。”浮玉说。

李奕承笑起来眉眼生动,可浮玉看得心疼,她抬手轻轻抚平他皱着的眉心:“将军,我不怕。”

他低头,对上她的目光。少女的眼睛清透玲珑,带着几分坚定。

“好,那我们说好了,明日便成亲吧。”李奕承抬手揉了揉她微湿的发。

寂寂长夜,云水间内灯火摇曳。

“江南士族盘根错节数百年,势力庞大,你此次南下推行新政,恐怕会困难重重。”李文简道。

梁星延手中捏着一块玉牌,那玉牌乃是羊脂白玉所制,通体雪白,手感触之生温,玉牌之上没有太多繁复的纹饰,唯有牌头坠了一颗白玉雕的芙蓉花珠,牌面上雕刻有一个简字。

“有这块牌子,我可以横着走。”梁星延打量着玉牌中间的那个字:“这块玉牌很眼熟,我以前好像在哪里见过。”

“那时是宣和元年,正是你父亲溺水而亡那一年。你父亲奉父皇之命南下推行新政,父皇将他的玉牌赠予你的父亲。”

李文简的手指端起案上的一只酒杯,凑在唇边,轻轻喝了一口,他道:“如今我将我的玉牌赠与你,让你继承父志,为我南下推行‘宣和新政’,也希望你能一举成功。”

此次议定的宣和新政,乃是吸取前朝末年无忧太子提出的针对江南士族的“庆春新政”经验,结合安胥之此行的所见所闻,从举才、纳税等各个方面削弱士族势力,打破寒门与士族门阀之间门槛的一次大变革。

因为触及士族利益,梁星延将要面对的困难可见一斑。

夜渐深,云水间内静悄悄,唯有案头烛火的哔啵声。

“殿下相信我能成功?”梁星延偏头去看李文简。

李文简睁眼看他:“你我八岁便相识,十六年来风雨同舟,照烨,我自然信你。”

梁星延眼眶微热,也端起酒杯,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十余年前春日里,他们一行四人在郊外纵马的情形。

“十余年前,我们像是一棵树上紧紧相连的树叶,在安氏求学,春日骑马、秋日打猎、夏日游湖、冬日玩雪,也曾亲如一人。可如今,魏家兄长战死北方,子韧反骨渐生,我即将南下,唯有你留在京中,各自飘零奔散,此生再无团圆之日。”梁星延向他举杯,缓慢而认真地道:“幼时听不懂阿翁为何说人生尽是离散,现在都懂了。照烨这一杯,敬祝书琅平安顺遂。”

李文简却平淡一笑,清澈的眸底并无多少伤悲,只是真诚。杯盏伸出来,与他轻轻一碰,仰首自己先饮尽。

“我也愿你承松柏之志,经霜犹茂,此行一荡晦暗,只向光明。”

梁星延弯唇一笑,只道一声“定承先人之志,为天下百姓尽一分绵薄之力”,也仰首饮尽杯中酒。

他把酒盏放了,再行上一礼告辞,而后转身离去。

李文简坐在凳子上,看了许久,却不知为何怅然若失。直到牧归的脚步声自廊外响起,他才垂眸看看手中酒盏,放到桌案上,继续往寝殿走去。

寝殿内很安静,点了数盏烛火,照得寝殿内很明亮。

昭蘅靠在枕头上看书,听到李文简从外面走进来,她把书扣着放在枕边,起身迎出去:“殿下。”

李文简身上有淡淡的酒气,她倒了杯水递给他:“怎么喝酒了?”

“照烨明日要南下推行新政,跟他喝了几杯。”李文简呼吸很浅。

昭蘅帮他宽衣,温柔地笑着:“殿下和梁大人感情真好。”

“他八岁从老家入京后,我们就在一起玩儿。”李文简说,顿了顿,又补了句:“还有魏家兄长和子韧。”

昭蘅为他脱衣的动作顿了顿。

李文简捉着她的手,阻止她服侍他的动作。

昭蘅抬头,对上他的一双眼睛。

“夜里凉,你先上床,我自己去洗漱。”李文简说。

“哦……”昭蘅应了一声,又爬回床上,将床尾的汤婆子往李文简那边踢了踢。

很快,李文简洗漱后走到床边,脱了鞋袜在她身边拢着被子躺下,被窝里一片暖意,

却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昭蘅听到他翻身的声音,偏过头去看半阖着眼拢蹙着眉心的人,轻声问:“殿下有心事吗?”

李文简睁眼看她:“你是不是也睡不着?”

昭蘅点点头。

李文简转过头看向案头的书,问:“看的什么?”

“《北府志》”

李文简坐起身来:“这本书里有很多晦涩的字,要我给你讲讲吗?”

“好啊。”昭蘅跟着坐起来。

李文简掀开被子下了床,拿起木椸上搭着的披风,披在她的背上,又拿起书靠在枕上给她讲书中的字。

“怎么想起翻这本书?”

昭蘅将背上的披风紧紧的拢在一起,贴靠着他道:“我看这本书比别的书旧很多,想看看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值得殿下差点把它翻烂了。”

李文修长的手指翻过书页:“我的弟弟和我最好的朋友都在那里。”

书的扉页是一张四折的舆图,李文简指着边陲一处:“这里,珞珈。”

昭蘅看向他手指所指的地方:“与北境十八城相接。”

“嗯。”李文简手指在舆图上游移,指着一片草地道:“这里是乌突草原,魏湛当初将北戎大军驱逐如同丧家之犬,逃入了这里。”

他抿唇笑了一下:“为了防止北戎反扑,我设立北境府,在珞珈设卫所碉楼,开垦屯田,驻军戍边。”

昭蘅听着他的声音,不由地将目光从书页间移到他的脸上:“书上说北境是不毛之地,一年中有大半年都是冬天,天寒地冻时节寸草不生。”

她仰着头问李文简:“这样的地方怎么驻军?”

“我也不知道。”李文简笑道:“可是他做到了,五年来有他镇守北境,北境很安宁。”

他的视线仍停留在书页上:“我也想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在那里生存下来的,只不过,因为我的身份,我这辈子也没有机会去那里看看。”

“他不用入京述职吗?”昭蘅困惑。

为防边将在外,政令不达,朝廷有规定,边将每两年都要回京述职。

李文简说:“他气我将他放逐在北境,不愿入京。现在甚至在北境做了很多荒唐事,满朝文武都在弹劾他,有的要我关他一辈子的,还有的让我趁早杀了他。”

“那……”昭蘅才要回答,却蓦地抬头盯住他的脸。她想起之前宁宛致说的不肯回京拥兵自重的二皇子:“殿下是不是不相信事情是他做的?”

她好像比以前更了解他了。

李文简低下头,弯起一双眼睛,轻轻笑笑:“他是我的弟弟。因为他,魏湛死在北戎人手里。我当时确实很生气,将他扔在了北境。可是后来想了想,以魏湛的脾性,就算不是我的弟弟,是一个普通百姓,他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子韧小时候性子有些皮,喜欢惹是生非,每次犯了错便缠着让我给他收尾善后。不过说他滥杀无辜,拥兵造反,我却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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