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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馋也不能吃,”宋慧娟擦干了手,弯腰给她小儿擦了擦口水,又伸手去接,“等长大了娘再给你做。”“我抱着,”陈庚望没松手,直接站了起来。“洗洗手,吃饭哩,”宋慧娟仍伸了手,把人接了过来,又进了堂屋,叫了她大儿,“走,先吃饭,吃完饭再写。”陈明守点点头,写完最后一笔起了身。一家五口围着那张不大的案桌,还算不上拥挤,一个两个都吃的香。“娘,我还想吃,”小明安吃了大半个还止不住口。这饼宋慧娟本就做的不小,她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吃的不算少了,还喝了小半碗的米汤,宋慧娟放下筷子腾出手去摸了摸她的小肚子,已经吃的圆鼓鼓了。“不能吃了,”宋慧娟狠心挪远了馍筐筐,“想吃明儿早上再吃,今儿要是再吃晚上肚子该疼了。”小姑娘一看她娘拿定了主意,只能转移了对象,“爹!”陈庚望还没开口,那妇人的眼睛就跟着看了过来,他只能对着两眼放光的小姑娘摆了手,“明儿再吃!”这下好了,没人肯给小姑娘吃了。至于陈明守,他是有心也无力,看着他妹妹一脸丧气也帮不上忙。好在,小孩子家家的忘性都大,吃完玩上一会儿也就忘了。收拾好灶屋,宋慧娟才空闲哄起小儿,白天一睡得多夜里就容易闹人,这会儿就开始缠人了。那当家的男主人坐在院子里的木凳子上,手上拿着本子,一页一页的看,时不时问两句身边立着的大儿。勉强过了关,那大儿翻着书拿着根光滑的小木棍在地上写起了字,一个一个教给身边蹲着的小姑娘。等到漆黑完全占据了天空,月亮重新爬出来,那下头的人就钻进了一个个小盒子里,隔不远就亮着一盏两盏的灯,或许还有人家不知为着啥事吵上两句嘴。宋慧娟哄睡了小的那个,又给西屋的兄妹俩掖好了被子,才终于坐了下来。喝了两口温水,一整天也难得这么安静的坐会儿。过了小半天,外头的大门和堂屋的门被人上了栓,她也就解了衣裳上了床。人拿着灯走进来,一步一步,床尾的箱子被掀开,宋慧娟听到动静睁开了眼,看了一眼又躺下,摸了摸小儿的身子,热乎乎的。翻箱倒柜,终于灯随着人被放在靠墙的桌子上,微弱的光照耀到人脸上,透着一种莫名的黄色。陈庚望把东西推到人面前,“看看。”说罢,就自坐到床边脱起了衣裳。宋慧娟教他说的莫名,还是披着衣裳坐了起来,目光顺着男人的视线落到桌上,只一眼就转了过去,“拿这干啥?快些睡,明儿还得早起上工哩。”话说完,人拿了衣裳又重新躺了下去。陈庚望进了被窝,没有立即躺下,倒倚着墙坐着,就着那点子光打量着他身旁的妇人。弯弯的眉毛,不粗不细,眼尾处有几条细纹,还没有往上生长,但他知道总有一天会不知不觉的爬上她的额头,露出的一只耳朵上有个耳洞,一辈子都空荡荡的,后脖颈上有几根细碎的头发,没有被她一齐编起来拢在脑后。满大队上看,说样貌,她算不上数一数二的,论做活,也不是最勤力的,其他的更没甚了。可他陈庚望就是一颗心叫她折腾得生疼,真像是那晚间烙的饼,被她扔到油锅里来回炸了个遍儿,对着她就是浑身的气力也不知道该从哪儿下手。明明什么都知道了,他还特意寻了出来,可她就是不肯开口,哪怕就一句,可唯独她,只看了一眼就不做声了,没事人似的。陈庚望心里难受,说不清道不明的,一口气吹灭了灯,捂着脑袋直挺挺就躺了下去。灯黑了,眼再睁开,东西也能慢慢瞧的清楚了,一点小动静都能轻易钻进耳朵里,不是自己随意能摆脱的。听着那越发沉闷的喘息声,宋慧娟翻了个身,脸朝外,盯着外头根本瞧不见的月亮发呆,目光空空,但心里还清楚。陈庚望的意思她不是不知道,她不傻,她只是为曾经的自己又一次感到难过,更多的她也不明白。那是一种挫败,对上辈子的她的否定,整整一辈子的否定。至于孟春燕劝解她的那些话,她又怎会不明白?曾经她也是那么想的,也是那么努力的去做的,可现实一次又一次的告诉她,那些都是错误的。所以,现在她不会再重蹈覆辙了,一条明知道会走不通的死路,没什么必要再走一遍了。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每对夫妻自然也是不同的,她不会再强求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了,如今她更看重实实在在的东西。就像现在这样,每天能有粮食吃,换季也能有衣裳穿,几个小的慢慢能上了学,已经是最好的了,再熬上几年,等他们一个个成了家立了业,都圆圆满满的有了自己的一家人,她也就放了心了。一个母亲,活了一辈子,不就是图的这些吗?至于要作为一个男人的婆娘,她能做的更是有限,每日煮了热饭与他,天儿冷天儿热做了衣裳,就这么安安稳稳的,再熬一辈子也不是什么难事了,可要是非得强求那些个看不清说不明的,她大抵是没法子的。别人家的日子咋样过她不知,只是他们这样的日子她已经淌过一回了,她无意那些儿女心思,更不需自寻那劳什子的苦恼困了自个儿。他一辈子都是大队里的人,也算得上干部了,干部家里的日子总不会过得差,吃穿总不会太难。蒙蒙亮的天儿,橘黄的太阳高高挂在层层雾气中,生活在这片黄土地上的人们逐渐苏醒。宋慧娟夜里被小儿闹醒了两回,但一到早间还是人自然就醒了来,即是犯困也撑着哈欠打起精神又开始了新的一天。穿好衣裳,簪了头发,转头便钻进了灶屋,开始忙活一家人的早饭。
一簇簇的白烟从草泥和的烟囱里滚滚而来,又往上飘起进了淡蓝色的天空,一点一点染白了天空的边边角角,却也不显得脏,和那孩子们被染的衣裳不同,带着说不出来的好看。“吃饭哩!”“还不起?还上不上学了?去晚了先生可打手心哩……”这样的声音在陈家沟这个小小的村落里此起彼伏,妇人们呼唤着还赖在床上的孩子们,或有那一两遍叫不起来的,紧接着就要大闹一场,哭天喊地的,大的撵着小的绕着陈家沟跑上一场也不是啥稀罕事。等送走这一批折腾的脑袋疼的小子们,村子立刻就安静了许多,偶有打闹的,也是那还不懂事的娃娃们,再大一些更知帮着家里做活了,哪儿还会这么无忧无虑的吵闹。宋慧娟前脚送走了陈明守,后脚陈庚望也拿起了堆在檐下的锄头,抬头透过窗户看了眼正立在桌边给小儿穿衣裳的妇人,她低头时微微扫过昨夜那张长桌此刻却空无一物的位置,面上那无事发生的模样,教他那握着锄头的拳头越收越紧,直至露出了青筋。“这无知的妇人!”陈庚望心道,闭了闭眼,眼中重新恢复往日的清明,猛地拉开了门出了去。在里屋正喂着小儿的宋慧娟听得那震天响的动静,心里明白人走了,这才终于抱着小儿坐在了床头,目光落到昨夜那本字典的位置上,恍恍惚惚。有些事她不问,是为了给自己一个清净,他们这样的两口子,实在没什么必要非得把面上的那层布扯下来闹个鸡飞狗跳,那被遮盖起来的未必是她能接受的,无非又是一场未知的风雨罢了。本就不甚牢固的草泥房子,又能经受得住多少风雨,有一个容身之地暂时栖身便罢了。宋慧娟不再胡思乱想,趁着这会儿有了空闲打扫好灶屋,收拾妥当家里,身上背着一个,手上牵着一个,关上门,娘仨就去上了工。糊涂日子糊涂过,转眼间自留地里的蒜就长出了苗儿,一天赛过一天高,地里的麦种也出了芽,黄土地被绿色重新覆盖,立了冬身上的单褂子也换成了小袄。老话讲,“十月一儿,送寒衣儿。”不到十月一,那出了门儿的闺女就得回娘家上一趟,给走了的爹娘烧上一捆纸,有些地界儿还要再烧些逝者的衣裳,各地的风俗并不完全相同,大体还是如此。这夜临睡前,陈庚望主动提起,“啥日子去大宋庄哩?”正弯着身子铺床的宋慧娟略顿了顿,“我想着再等两天,正好明守学校放一天小假,教他一个扔家里我不放心。”闻言,陈庚望手上的擦脚布一收,随手啪的一声扔在盆上,转身就趿拉着鞋端着盆出了屋。屋内的宋慧娟听到那脚步声,起身倒了一缸子水,等人关上门进了来,随手递了去,“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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