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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彭安迎来了麻烦。
一大早,他接到了财政监督通知,他被要求暂停一切业务,接受调查。
彭安非常配合,立即出去办公室。
柳枝抱着一堆文件走来。黑色长发一荡一荡摆在细腰,墨蓝百褶裙摇曳生姿,身段佳,仪态美,她笑容亲切:“彭先生。”
彭安无反应。
柳枝低了低头。
他斯斯文文,乍看比较弱势。然而,一旦对上他的眼睛,她觉得自己是一个无生命体。他不惊艳,不留恋,她在这里和花盆上的小草没有区别。
魅惑这样一个男人,着实费劲。
*
彭安的人生乐趣是工作,一旦停止,百无聊赖。
他去散步,走着走着,他发现自己到了一幢熟悉的公寓。
这是灰砖墙,青瓦顶的中式公寓。公寓入口门面是一道宽木门,简陋的告示牌钉到墙上,标注出租信息。前方三楼的那扇窗,是陆姩曾经的房间。
陆姩进去东五山以后,彭安为他续了租约。
他上楼,按照她的交代,摸出房门钥匙。他进去,立即拉起帘子,推开窗户。
发霉的空气与清新世界相接。
彭安在房间走了一圈,没有见到陆姩与她男朋友的照片。她应该带去东五山了。
陆姩和张均能见面的那一天,其实知道自己回不来了。被子枕头,厨房的锅盆碗瓢,她全都整理得井井有条。
彭安拉开抽屉。
里面果然有她留下的钱。
他无聊,就拿她的钱来玩一玩好了。
*
东五山的生意不只有卖报纸,狱警的行当可谓是五花八门。开铺子的人不仅限于狱警老爷们,管监婆子也有门路。
冬天要来了,囚服料子粗糙,又薄又干,到了严冬季节,人人求着要毛衣。但管监婆子晚了一步,毛衣被别人收了,她只拿了二十卷毛线。
李黛的爷爷身子骨不大硬朗,她计划织一件毛衣寄回家中去。
管监婆子漫天开价。
李黛犹豫不已,讨价还价。
管监婆子:“厚料子早被狱警老爷们卖去男子区了。整座东五山只剩这二十卷毛线,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李黛没有钱,只能放弃。
管监婆子了解到,懂织毛衣的人没几个,她有些担心货压在手里出不去,又对李黛说:“这样吧,你要是能跟其他人合买五卷,我给个折扣。平均算下来,一卷很便宜。”
与李黛同间的九个人,无人懂得织毛衣。
马水蓉讥嘲说:“一天到晚不停地干活,没个休息,还要自己揽事继续干活,你累不累呀?”
李黛性格弱,与她要好的只有“性格弱”的陆姩。她与陆姩商量,还能拉谁进这一个五人团。
陆姩笑起来:“我俩一起买。你要多少,剩下的归我。”
李黛:“陆姩,你也要织毛衣吗?”
陆姩:“晚上闲着,我跟你学一学如何织针。毛衣的难度太高,我就先从围巾开始吧。”
李黛再单纯,也明白陆姩是为了她,她感激不已:“陆姩,谢谢你。”
李黛与陆姩同去。
管监婆子没有为难二人,满口答应。
陆姩:“谢谢管监婆婆。”
管监婆子狗仗人势,犯人表面上叫她一句“管监”,私底下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
陆姩一口一个“管监婆婆”,仿佛真的尊敬这一位妇人。
管监婆子难得扯开嘴角,像是在笑:“你嘴甜,我就不计较了。”
陆姩要这几卷毛线,一来是替李黛解围,二来,张均能给她送了两回东西,礼尚往来,她要回礼。
她一有时间就拿着两支织针学习针法。
这天下午的放风时间,狱警过来喊人:“c307,有人探视。”
陆姩问:“长官,来的人有没有戴眼镜?”假如来的是金长明,她就不去了,反正无话可说。
狱警:“一个戴眼镜的男人。”
陆姩这才放下手里的织针。
*
上一次见彭安是在秋天,他冻得面若白纸。这时已经入冬。
彭安比上一次更加苍白。他没穿大袄,穿着薄薄的风衣。被风吹过的头发凌乱地挂在耳后。他似乎很冷,大口呵气,把镜片蒙上了白雾。
他抬头时,陆姩看见他无辜的双眼。世界在他面前都只是一张白纸,干净,没有褶皱。
她大剌剌地坐下。
两人在柴房见面的那天,是管监婆子擅作主张,狱警不在场。管监婆子没有手铐,就让陆姩随意了。
今天,陆姩被狱警铐上了手铐。
彭安望去一眼,大大的两个圆圈似乎箍不住纤细的腕子。
但忽略她的手铐,她比他还嚣张:“你还没死?”
彭安礼貌地开口:“陆小姐。”
“感冒好了没?”
他乖乖地点头:“好了。”
“没病死算你命大。”
彭安正想说话,又被呛住,他握拳抵住唇,连咳好几下,咳得白皙的脸涌上了红。
陆姩又说:“估计离死不远了。穿厚点啊,你不是有大袄吗?”
“东五山的太阳很大,暖和着。”
“看你这面无血色的样子,暖和不了吧。”
“陆小姐,这一个月来过得好吗?”彭安早上见过柳枝,柳枝的眉目和陆姩非常相似,但柳枝模仿不来这般凶悍的神态。
“不错。”
“还有便秘困扰吗?”他问得谨慎。
“没有。”
“嗯,需要冬衣吗?”就是这个时候,彭安想起,不知张巡捕送了东西没。
他观察她的脸。
她失去了亮丽。眉毛边缘有几根长短不一的杂毛,像是月亮勾出来的尾巴,脸颊浮着几粒浅红的疹子,唇也淡了。
这般原始的模样,竟然也比铺满胭脂的富太太更顺眼。
“冬衣你自己留着。”陆姩指着彭安身上的薄风衣,“棉袄、外套,统统穿上。真的,你盖张棉被出门都比穿这件好。”
“我不冷。”彭安欲言又止,“陆小姐,我今天来,有些事……”
她仰靠在椅背:“别吞吞吐吐的,有话直说。”
“我想向你……”他顿住,难以启齿了。
陆姩眉峰一扬:“表白?”
“……”开什么玩笑。
绝尘而去。
陆姩弯起了唇。
彭安面露尴尬:“不是,我对你没有……没有。”
“谅你也没这个胆子。”
“我想向你借点钱……”虽然羞惭,但他终于把话说明白了。
“我不是把全副身家都交给你了吗?”
“不止,我——”
“欠了高利贷?”
“不不不。”彭安连忙解释,“我的钱被套在股票里了,借你的钱周转一下。”
“你自己去办。”
“按规矩来吧。你签借条给我,将来我连本带利还给你。”
“带利?你能还多少利?”陆姩笑了,发自内心地调侃,“看你智商不高的样子,能追上通货膨胀就谢天谢地了。”
彭安告诉她:“其实,我大学入学成绩全校第一。”
“不就证明你是个死读书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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