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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人去那边,老太太自己也不去,怕岳丈怪她,岳丈早些年就驾鹤西去了,压根儿没住过那院子。每月初一,罪民和拙荆都会去给岳丈的牌位上柱香。但三月里以前有上山拜那什么的陋习,拙荆也带着闺女和儿媳妇们去,按本地的旧规矩,拜神前不能上坟,于是三月初一这回都是罪民独自来上。岳丈大人牌位的供桌下有几块活动的地砖,罪民在砖下挖了个洞,将钱放在洞中盖好砖,待蔡三过来时把钱拿走。”
燕修问:“死者如何能进那个院子?”
卓西德道:“墙头一翻就能进,罪民又给了他一把前门钥匙。”
燕修追问:“钥匙他一直拿着,还是每年到达后你设法给他?”
卓西德道:“一直在他那,院里真没什么其他可偷的,屋顶漏雨墙透风,耗子都不爱在那住。”
张屏开口:“可,总会有无家可归,饥寒穷苦者,或想找个地方临时落脚。进了院子,拿走东西怎么办?”
卓西德道:“张先生周详,罪民空口说来仿佛挺扯。各位大人和张先生可派人或亲自去那瞧瞧,罪民藏钱的地方比较隐蔽,旁人轻易想不到。”
燕修自随身的包中又取出一张图纸,展开,却是一张丰乐县城图纸,详绘着各条街道,且写着街名,将此图暂时贴在另一张图上。
“你说的小院位置大概在何处?”
卓西德凝目一望,立刻指点向某一处:“禀大人,是这里。”
燕修即在那处上圈了一圈,张屏握住笔,凝目细看,眉心微锁,但未再出声,仍是燕修继续询问卓西德。
“你可知他大约在何时取走钱?”
卓西德道:“不知。但罪民猜想他以往都是在贺庆佑那边吃完后去拿钱。事到如今,什么都不敢隐瞒诸位大人和张先生。罪民其实暗地里查过他,他每年都是大清早城门刚开时,从西城门进,随身没行李,一个光棍人,先到罪民的客栈住下,再去贺庆佑那里吃喝,之后又回客栈。然他怎么拿钱的,一直没盯到,只是每次从贺庆佑的酒楼吃完出来后,他便往街上遛达,遛着遛着,就混进人堆里不见了。几个时辰后,到了天黑人不好辨认时,又突然从街上行人里冒出来,遛达回客栈,吃茶沐浴,睡到第二天中午,退房,仍是光棍人一个,从南城门出城。第二年和第三年,出城后是搭了一辆驴车,车夫模样瞧不清,上了官道几转就跟别的车混淆辨不出了。第四年,乘的是辆马车,像是在城门外等车的里随便挑了一辆上,也是挺常见那种棉布帘儿车,同着几辆一模一样的车呼隆一道,又分不出了。之后也跟城门外搭车的打听过,只说车夫满脸胡子不是车行的,其他记不住。”
燕修问:“是你自己盯梢,还是派了伙计?”
卓西德道:“罪民只在窗口看,尾随的事儿是派了伙计。”
燕修双眼一眯:“不怕伙计起疑?”
卓西德满脸坦然:“他如此可疑,罪民以为,派伙计查查他,才是理所当然。若不闻不问,一味好生招待,岂不更令人生疑?”
桂淳称赞:“胆大心细,甚有道理!”
燕修清一清喉咙,柳桐倚开口:“死者若一直没行李,失踪的文牒他放在何处?”
卓西德道:“据小店柜上说,都是从怀里摸出来的。所以罪民觉得文牒未必是在小店中丢的,焉知不是在别处被人扒了!另外,罪民还吩咐柜上验看文牒真伪,并记下他文牒上的姓名籍贯。柜上年年都说,文牒是真的,姓名家乡也与契书上的一模一样。柜上的人与此前盯梢那人的伙计,大人们都可随时喊来问话。”
燕修微一颔首,继续发问:“你说他离开时,也是两手空空,这么多银钱,他怎么拿取?”
卓西德的脸上立刻堆满困惑:“罪民也一直纳闷。他要罪民把钱每回都放在一个灰褐色的包袱皮里。罪民每年一般是在包袱里搁四百两左右的小票,十两金,四个十两的银锭,八个五两的小锭,再加二十两上下的散碎银子。他取走东西,又留下一张空的包袱皮。据罪民在窗边暗暗观察所见,他出入客栈、走在街上时,都没拿包袱。”
桂淳摸摸下巴:“票和金子好拿,独那些银子,零零整整拢起来不算少,袖口靴袜筒里不好塞,裤腰带里恐也掖不下。”
张屏问:“今年的钱财,有无被取走?”
卓西德道:“没有!他死后,罪民冒险去小院瞧了,整个包袱好端端地在地砖下,分文未少。罪民又偷偷摸摸地带回家了。当下正在罪民家!只是钱罪民又给取出来了,随时可原样包起,与那几样物件一同拿来呈上。”
张屏又问:“每次他留下的包袱皮与卓老板包钱财的包袱皮是否为同一张?”
卓西德道:“罪民仔细瞧过,至少有两年的肯定不是,包袱皮的沿边,零星的线头毛茬,不一样。然又未见他拿过包袱。”
燕修问:“你觉得,他有无同党?”
卓西德顿了一顿,谨慎道:“罪民没亲眼见过,他向罪民暗示过有,且挺有本事,能让罪民与贺庆佑倒大霉的那种。第一回暗示,就是他与罪民签契书时,罪民问他,大多人立契,都要去官府或找个可靠的人当见证,咱们是否也要个见证?他就冷笑说,你这是诈你爷爷哩,怎么,还想在哪片野地里闷爷爷一棍子?为你全家着想,休要存这个心。不信你可试试。”
桂淳挑眉:“若是我,索性就试试!”
卓西德苦笑:“大人身正磊落,自然豪迈。然罪民心虚,做买卖多年,凡事也好求稳妥,贺庆佑等于在他面前招了,闹上官府,怕也不能脱身,有个万一就是全完,眼下花点银子可摆平,何必多生枝节?”166
燕修再道:“之后又有什么暗示?”
卓西德道:“有,之后罪民同他商议换地方,他又起疑,说,答应也可,但莫要串通什么设什么套诓骗你爷爷,否则,你老娘和婆娘常去哪里烧香,你孙儿请哪位先生,你觉得爷爷知不知道?便是你全家缩在宅子里,不买柴米油盐,不出门。你家的墙头有几丈?用了多少木料,经不经得住火烧?”
桂淳惊诧:“皇都近侧,京兆府治下,竟敢放此大话?真是忒过了!”
燕修淡淡道:“狂妄匪类,竟不慑于刑律。”
卓西德待他二人的话落音,又停了一瞬,方才再开口:“罪民也觉得,他话太狂,多半是为了糊弄吓唬。但又想若他没有同党,怎敢贸然来讹,不怕我二人是个心狠手辣的,对他下手。他一个人又怎么藏运钱财?可若有同党,为什么他死后几天,包袱都没人拿?小破院真的挺好进,同伙只要知道藏东西的地方,随时可以拿走。”
桂淳再玩笑般道:“卓老板将他进出动静摸得这么细致,真没想过,喀——?”
卓西德一颤,又从椅子上滑下:“万万没有!大人明鉴!罪民见财起贪念确实罪无可恕,但行凶之事,万万不敢!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譬如这件亏心事,今日都会被抓出,何况人命之事?只要做下,绝不可能不被旁人知道!”
问话将近末了,张柳燕桂四人交换一个暂时没其他要问的眼神,燕修先起身,慢条斯理道:“再耽误卓老板一会儿工夫,去方才你说的那座暂放钱款的小院一趟,可否?”
卓西德弓腰道:“捕头大人此言,折煞罪民。任凭提审差遣。”
燕修又先去吩咐门外县衙的差役。桂淳押着卓西德,与张屏、柳桐倚一道下楼。
客栈大门外面空地上停着四辆马车,车边守着几个县衙的差役。其中一个上前道:“谢大人特意吩咐,小的们与车马听由几位大人差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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