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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昆趁着这工夫,与姚文海细细说了这段时日里发生的事,说了为何会如此,说了官场里的明争暗斗。就算他不能完全明白理解,但若这是他们父子最后的对话机会,他便该亲口告诉他这些。
「你虽年纪小,但爹爹不能再将你当孩子了。你回府后,替爹好好陪着你娘,她这段日子瘦了许多,人也憔悴了,你好好照顾她,莫教她生了病。爹爹如今一切还好,但这事内情復杂,牵扯着许多官场权谋利害关係,爹爹会尽力自保,终有日会与你们团圆。」
姚昆说到这儿也觉得伤心,只得转了话头鼓励儿子︰「从前未让你知晓许多丑恶,如今突如其来,是让你受苦了,对你颇是艰难,但务必要挺过去。家里还得靠你,你要多支撑着你娘些。有什么事,你不懂的,便与你娘商议。她虽是妇道人家,但有见地有胆识……」姚昆脑海里浮现蒙佳月的脸,想起自己十七年前做的错事,无地自容,再说不下去,哽咽道︰「是爹爹对不起你们。」
一念之差,步步走错。他曾怀疑是钱裴给他下套,但他也得承认,犯错的最根本的问题,还是当初他的贪婪及权欲。善良一时泯灭,便会永远不得安宁。这些年他一直被钱裴拿捏,到了现在还在被拿捏。
父子俩纵有千言万语,也到了别离之时。古文达回返,与姚昆父子商议好了说辞,便带着姚文海走了。「趁着安水街的剿匪未完,你赶紧回到府上,这般时候才对得上。」
姚文海匆匆忙上了马车,离开紫云楼之后猛然想起,他还未与静儿告别。
安若芳这头,陆大娘替她收拾了间屋子出来,安若芳还未想睡,陆大娘便与她说话,她告诉安若芳她依安若晨的嘱咐,去找过薛叙然问安若芳的下落,但薛叙然守口如瓶。安若芳道︰「我未曾见过薛公子。」
陆大娘楞了楞,随即附合点头︰「是我误会了呢。」
她问安若晨离开安府后的生活,安若晨将那套一对夫妇救了她带她远游的话说了一遍,陆大娘认真听着,挑了她几处错处,为她纠正。比如哪哪的饮食习惯,比如哪儿农夫的特别装扮。她居于市井,与这些阶层人打的交道最多,见到的人与事也是这方面的多。自然比静缘师太更瞭解民间人情世故。她还帮安若芳又编了些生活里的小细节,然后道︰「无人问,你就不说。能少说就少说。说多错多,明白吗?」
安若芳心存感激,点了点头。陆大娘又告诉了她许多安府里发生的事,安若芳仔细问了问她娘亲的状况,小脸平静,看不出喜怒。
过了许久,终是熬得困了,安若芳仍不想睡,陆大娘哄着她,这时候蒋鬆等一众将兵却是回来了。
蒋鬆听得古文达报得今晚之事,闻得安若芳便在紫云楼,顿时火冒三丈,立时让安若芳来见他。蒋鬆受了伤,手下众兵更是死伤惨重,更可恶的是,静缘师太还跑了!虽已将她重伤,但未能将她擒拿归案严审,蒋鬆终究是难解心头之恨。这姑子便是与卢正一伙的,都是细作。
蒋鬆一边疗伤一边听肖明与他报死伤数字名单,越听越恼,心疼自家伤亡兄弟,嘱咐定要好好安置。嘱咐完了,古文达也正好将安若芳带到。
蒋鬆瞪着面前这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将军大人的小姨子,他记得呢。但他还是很生气。他粗声粗气道︰「小姑娘,你知道我是谁?」
「军爷。」安若芳冷静答。凡是从军的对小老百姓来说都是军爷。
蒋鬆道︰「那位静缘师太,今夜杀了许多人。」
安若芳吓了一跳,面色惨白,师太原来就住安水街吗?一直在她附近?今夜里,是被官兵搜了出来吗?师太可安好?
「她平常居于何处?」蒋鬆问。
安若芳摇头。
蒋鬆一拍桌子,喝道︰「莫与我装傻。你怎么回来的谁人助你我一清二楚,如今问你话是军务要事,你当是好唬弄的?」
陆大娘在外头守着,听得蒋鬆的吼,忧心忡忡。古文达对她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他也没办法。
安若芳吓得一颤,脸色更白。她咬了咬唇,更用力的摇头︰「我不知道。」
蒋鬆再拍桌子︰「你听清楚,她是通缉要犯,她杀了许多人,不止寻常百姓,更有邻国大使,还有官兵衙差,她身上背着一条条人命血债,她还是细作,知晓许多敌国情报。她的去处,非常重要。」
安若芳红了眼眶,低下了头。
蒋鬆瞧着她的模样,放软了声音道︰「今夜我们将她打伤,她伤得极重,她需得有大夫医治才可好。我知道她救过你,你也不想她就此丧命对不对?」
安若芳静默了好半天才抬起头,两眼含着泪,声音哽咽︰「我确是不知晓她的去处。她送我回城时,便说过,我们不会再见了。后来她再来找我,却是担心我的安危,她临走之时,告诉我的话,是她会拖累我。」
蒋鬆楞了一楞,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吼不起来了。
安若芳的泪水划过面颊,泣声说︰「她杀过许多人,她说过。可她救了我。她是细作,可她救了我。她为了不让别的细作抓住我要挟姐姐,她还杀了细作。她原本可以置我于不顾,但她还是救了我。我给她带来这么多麻烦,累她惹上杀身之祸,她从未抱怨过一句,最后对我说的话,却是抱歉连累了我。」
安若芳吸吸鼻子,抬手抹去泪水,道︰「军爷……」
「我姓蒋,蒋将军。」蒋鬆有些尴尬地硬声道。他还未开审呢,就哭鼻子了,这也太难对付了些。
「蒋将军。我确是不知道师太在哪儿。我们说好了,从此不再见。我不认识她,未见过她。我离家出走时,是一对好心夫妇收留了我,带我去游历了一番。我不知道什么师太。」安若芳说到这儿又难过起来︰「杀人不好,太不应该,但我也心疼师太,我不想她死,也不希望你们捉到她。倘若,倘若她这回能躲过这劫,逃出生天,真正心归佛主,赎偿她从前罪过,那该多好。」
蒋鬆看着安若芳的眼睛,看出来她说的是真话,想来在她身上真是审不出那姑子的下落了。他嘆气,对安若芳道︰「孩子,她是个杀手,杀手的血债,佛主也背不动啊。」
安若芳泪如雨下。
钱世新与鲁升回到衙门已是半夜,他心里极不安。满街的鲜血、尸首待处置,伤者无数,医馆大夫全被叫起,所有衙差全部待命。用不着到天明,全城就会传遍流言。明日他定会焦头烂额。而最重要的,他不知道静缘师太死没死。
鲁升与他交代了几句善后之事,回屋睡去了。钱世新自然无法安歇,他想了又想,揣测各种后果,觉得自己得再冒一次险。
钱世新拿了许多伤药及各类医药用品,用木盒装好,似拿了个卷宗盒子,回了趟钱府。
回去之后让仆人都莫来打扰,他自己一人捧着盒子回了房。
回到房中,一切如常,没什么异样。钱世新没搜查翻找,隻安静地坐在了桌前,将盒子打开了,露出里头的药物用品来。
他等待着,不知结果。
等了许久没结果,钱世新敌不过倦意,撑在桌上打瞌睡,正迷迷糊糊间似要睡着,却忽然打了个寒颤醒过来了。这一醒,发现自己脖子上架了一把剑。他顿时彻底清醒了。
四夏江军营。卢正被绑在帐内柱子上,又渴又饿,身上的伤很痛,他感到虚弱,昏昏欲睡。他希望能睡着,睡过去了,便少捱些苦,时间过得快一些。他要撑到最后,他不甘心。
正恍惚间,忽有一人进来了。卢正未在意,帐中总有兵士守着他,刚才那位是出去取水喝,故意整治他的,现在该是回来了。他闭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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