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4章 这里不是他倒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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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比之前，更凛冽了。

呼啸的北风扫过地上的积雪，卷裹着无数白色的雪沫扑打到人的脸上，一时间，风彷佛也有了形，如同锋利而冰冷的刀刃一般，吹得不少人都摇晃着身形。

可是，祝烽骑在马背上，腰背却挺得比标枪还直。

这些年来他算得上是「养尊处优」，可这样优渥的生活丝毫没有磨损他的意志，哪怕近年来他的心性越来越平和，有的时候甚至大有仁君之风，慈父之态，但一旦上了战场，那双平和的眼睛裏突然爆出了锐利的精光，而他整个人骑在马背上平静的样子，也像一张蓄势待发的强弓。

随时等待着射向对面的敌人。

此刻，在远方的地平线上，已经隐隐的出现了无数的黑点，风声中也能清楚的听到越来越急促的马蹄声，如同鼓点一般敲打在每个人的耳边。

是倓国的骑兵，他们在朝着他们衝锋！

此时，副将汤季臣一隻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长刀刀柄上，两眼因为即将而来的大战兴奋得有些发红，他低声说道：「陛下——」

祝烽却只是轻轻一抬手。

原本周围的人都是蓄势待发，但见皇帝陛下这样，众人立刻止住了坐下同样兴奋不已，几乎随时要衝出去的马匹。

为什么，还不冲？

大家一边看着前方已经越来越靠近的黑点，一边又看向始终不动如山的皇帝陛下，照理说，他亲自过来，甚至不顾英绍大人的劝阻，肯定是要打这一仗的，为什么现在又不让大家行动？

即便这样，大家也丝毫不敢怠慢。

毕竟，敌人已经就在前方，不管皇帝下不下旨意，他们都不可能这样坐以待毙，相反，敌人越是靠近，他们越是要戒备。

心裏这样想着，所有人都聚起劲力，众人目光灼灼的盯着前方越来越近的倓国士兵，一双双手因为太过紧张用力而撑得青筋暴起，纷纷按在各自的刀柄上。

大战虽非一触即发，但所有人，却都如同紧绷的弓弦一般。

千钧一髮。

很快，倓国骑兵呼啸而至，离他们已经只有一射之距。

汤季臣这个时候也有些按捺不住，又低声道：「皇上！」

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如此之近，可祝烽还没有下令重逢，一旦倓国骑兵开始射箭，他们这裏的人只能活生生的当箭靶子。

可是，祝烽仍然一言不发。

而对面的倓国骑兵，竟然也并没有放箭，他们仍然骑在马背上，呼啸着朝这边直衝了过来。

他们竟然没有弓兵？

在草原上作战，虽然骑兵是主力，但弓兵的存在也是非常重要的，尤其倓国人精于骑射，这两项技能本就是相辅相成，可他们这一次竟然完全没有以弓箭作为攻击。

而且现在距离越来越近，祝烽已经能很清楚的看到，这一次过来的人马大概有四五千人，如果不是刚刚士兵所探有误，就是他们尚有保留。

但，即便只有四五千人，可这么骑兵一同飞奔而来，还是如同黑压压的一片乌云。

马蹄激起的雪花，已经随风直接扑到了他们的脸上。

汤季臣的眼睛都红了。

就在他已经快要按捺不住的时候，终于听到前方的皇帝陛下一声令下：「杀！」

这一声，虽然声音并不大，可在北风呼啸的草原上，却如同一阵闷雷，在每一个士兵的心头滚过，众人隻感到一阵筋骨发麻，全身被禁锢的力气好像突然扎了一针破皮而出，他们立刻吼叫着，挥舞着手中雪亮的大刀朝着前方衝杀而去！

看着那一团銹红的颜色，南烟的眼睛慢慢的也红了。

「啊！」

身后传来了一个急促的低呼声，南烟回过头去一眼就看到了彤云姑姑，她显然也看到了地上那一滩銹红的颜色，被吓了一跳，正要抬头对南烟说什么，可一对上南烟阴沉的脸色，她顿时颤了一下。

「娘娘……」

话没说完，就看见南烟拿脚尖踩上去，用力的碾了两下。

那銹红的雪沫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南烟回过身来看着她，淡淡说道：「有些事不该你看的，更不该你多说。」

彤云姑姑突然觉得无法呼吸，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一下子扼住了她的咽喉。

她跟在南烟身边的时间比南烟最亲信的冉小玉还长，虽为主仆，但南烟对她从来都带着亲人的眷顾，这么多年，他从没见过南烟用这样，几乎带着杀气的眼神对着她。

彤云姑姑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喉咙哽了半日，才哑声说道：「奴婢……明白。」

南烟这才沉着脸，转身要往另一边走。

可走了两步，她终究还是放不下似得，又驻足下来。

彤云姑姑跟在她身后，大气都不敢喘。

过了好一会儿，听见南烟低声说道：「可还有办法补救？」

「……」

彤云姑姑这个时候只怕自己多说一个字都会引来杀身之祸，可贵妃开口，她不敢回答，更不敢不答。犹豫了半天，才很小声的说道：「若，能好好将息——」

话没说完，就听见南烟道：「本宫知道了。」

这句话，像是一把刀，把她后面没出口的话一刀斩断。

彤云姑姑再不敢说话。

南烟坐回到帐篷里，面前虽然还有熊熊燃烧的篝火，手边也有得禄送上来的热汤，可她脸色苍白，眼神苍茫，整个人冷得像冰雕一般。

不一会儿，英绍安排好一切，又回到帐前听令。

南烟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感觉到一阵冷风吹来，吹得篝火都快要贴到在地，她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向有些苍茫的北方，一片茫茫雪原，自然是看不到祝烽的身影的。

她轻声说道：「已经打起来了……」

英绍想了想，道：「娘娘可以放心。虽然左右两翼军尚未合拢，但皇帝陛下乃是天命之子，常年征战北域，神威无敌，定会得胜凯旋。」

「……」

南烟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说道：「本宫当然知道，皇上会得胜凯旋。」

「……」

「他怎么会容许自己倒在这裏？」

「……」

「这裏，也不是他倒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