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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下好单,治疗组的老大徐萍就出现在门口,叫梁槐景:“槐景你还有几个病人?”
“现在是八个。”梁槐景回答道。
徐主任问他有没有出院的,他说明天有一个。
“那你跟我来,收一个v的病人。”徐主任点头道。
周慧存他们一听,立刻往椅背上一靠,一副要敬而远之的姿态。
干这行的都懂,都未必好伺候,v,那得是多大的佬啊,还是让梁槐景去吧,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
梁槐景跟着徐主任出了办公室,才知道病人是首都过来容城考察的一位老首长,中途突然很不舒服,来医院就诊一查,血糖17ol/l,协调了一下工作进程,决定先住几天院。
秘书已经在病房了,他们也要赶紧过去等着。
去病房的路上,梁槐景竟然又碰见了蒋思淮,她站在病房门口说话:“你乖乖听话哈,过两天就能出院了。”
转头看见梁槐景和徐主任,以前查房的时候被这两位联手提问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她下意识的屏住呼吸贴墙站好。
如临大敌的姿态让路过本来想跟她打声招呼的梁槐景怎么都张不开这个嘴。
(改bug)
“耶?老董你回来啦,怎么现在才吃饭?”
这是下午三点的容城妇幼保健院的产科医生休息室。
进来接水的医生见到桌边坐了个穿着蓝色洗手服,正从微波炉里端出饭盒的人,忙打了声招呼。
董姜莉笑起来,皱纹在眼角堆叠起来,讲话语气温柔和缓:“也不是,是我家那个祖宗让人送来的汤,这不中午饭没上来吗,拖到现在才有时间喝,赶紧喝了,不然回头她问我什么味道我说不上来,她又要不高兴。”
她生得中等身材,鹅蛋脸上五官柔和,一双圆润的杏眼格外明亮,笑起来时格外温和慈爱。
同事闻言笑着夸了句:“还是你家那个好啊,多贴心,煮个汤还惦记着给你送过来,不像我家那个皇帝啊,别说主动煮饭了,要是我没回去,他宁可吃泡面,都不愿意用浓汤宝煮个汤喝一口热乎的。”
“泡面也是热的嘛。”董姜莉笑眯眯,“都有泡面了还煮汤,吃不完怎么办,他想吃什么你就让他吃好了。”
同事把水杯盖子一盖,冲她竖大拇指,“还是老董您涵养好,我不行,我看了要气死。”
董姜莉失笑摇头:“你别调侃我了,不记得两三年前我焦头烂额的时候了?”
都已经是二十年的老同事了,天天在一处工作,跟彼此待在一起的时间,比跟老公在一块儿的时间还多,谁还不知道谁家的情况呀。
对方闻言就关切的问道:“你家蒋思淮现在还行吧?大前年那回之后我就没见过她了。”
“还行吧。”董姜莉点点头,“过得也挺好的,她爱干的事能让她混到口饭吃,我跟老蒋已经很满足了,再不行,还给她多留了一套房,房租也能当个低保。”
同事长叹一口气:“都说年轻人艰难,他们的父母也很艰难啊,这把岁数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但又还不能退休,还要操心孩子的房子车子孩子,唉。”
说完就端着水杯离开了休息室。
董姜莉看着她的背影,失笑的摇摇头,又觉得自家两个孩子其实都还好,起码都已经能自立,没什么需要她和丈夫操心的地方。
除了三年前蒋思淮闹着不肯去读研究生不肯干临床那回。
她爬上窗台冲他们喊“你们再逼我我就去死”的那一幕,一度成为她的噩梦。
好像任由她选择自己想走的人生道路的这两三年,渐渐好起来的不仅是她的生活,还有当父母的情绪。
董姜莉对蒋思淮的选择,也从一开始的“算啦她不想就不想吧”,变成了“她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也很好”,人生从来不是只有一种可能,医学世家的孩子不是一定要从医的。
你看,要不是她选择了离开临床,她又怎么会有汤喝嘛。
“主任回来了吗?”办公室里有人问道,“我好像看到她了。”
刚才在休息室跟董姜莉闲话的同事道:“在休息室吃午饭呢。”
同事哦了声,拿着病历夹就出去找董姜莉了。
另一个同事疑惑道:“怎么主任现在才吃饭?今天的手术很多吗?”
“说是她女儿送过来的汤,一定要喝完,不然小姑娘要不高兴的。”
“哇,主任的女儿这么贴心啊?诶,还有时间给主任送汤,是还在读书?”有刚来科室没几天的年轻同事问道。
“都工作好几年了,你多大?”
“嗯……二十七,还差点,没到生日呢,不算,还是二十六!”
有老资历的医生就说:“那你应该跟主任她女儿一年的,要不是主任她女儿不肯读研,说不定你们还是同年的同事呢。”
年轻同事听了便笑道:“那是在社区?现在社区医院也挺好的。”
“哪里啊,转行啦,开了个面包店,天天悠哉悠哉,哎呀,我们听了都羡慕。”
又有人说:“我们主任啊,就是惯孩子,妥妥慈母心肠,女儿要什么她就给什么,想做什么就让她做什么,要我说,当初就该逼一下,熬过三年研究生,进了医院不比在外面做生意强?现在这经济形势,也就有编制的能旱涝保收。”
之前在休息室跟董姜莉问起蒋思淮的那位医生闻言,就替董姜莉辩解:“不一样的,人家姑娘当时都抑郁了,再逼她,万一她跳楼了怎么办?再说了,家里又不是没条件,孩子想做什么不行?她的容错率比一般人是要高些的。”
那位同事仍旧持反对意见:“反正我就是觉得主任太惯孩子了,我儿子过两年也得考研,到时候要敢跟我来这么一出,我打断他的腿,我得向及院长学习,看看人家及院长的儿子,年纪轻轻才三十,都博士毕业好几年了,瞧瞧多出息。”
她提到了副院长及韵,立刻就有同事说起旧事,说前些年竞选副院长的时候,及韵和董姜莉本来资历相当,但就是因为董姜莉为人处世的手段太柔和,不及及韵的雷厉风行,才以一票只差落选,云云。
又说因此她们俩人结下了梁子,“好像是真的,我还见过及院长不肯跟主任讲话的样子呢。”
将当时的场面形容得仿佛亲眼所见。
有些老资历的同事对这个说法表现出嗤之以鼻的态度,说:“你们知道什么,及院长跟我们主任是师姐妹,一家出来的,别管及院长怎么表现,人家私底下情分不一样,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时间就在这样的议论声里一点点向午后推移。
回到店里,在后厨混着牛奶、芝士跟炼乳味道的烘烤香气里,蒋思淮那颗被死去的回忆攻击得砰砰乱跳的心终于慢慢平复,最后回归安宁。
太吓人了,居然碰见了梁槐景,不仅见到他,还见到了徐主任,别说,病房走廊上见到他俩的时候,她差点就想跟上去查房。
真是该死的血脉压制:)
那都是什么人啊?那是魔头啊!她都毕业这么久了,偶尔做梦都还会梦到当时被梁槐景提问的场景,每次醒了都会觉得心扑通扑通狂跳,小鹿乱撞一般。
纯粹就是被吓的,小鹿都被吓死了。
蒋思淮在心里一顿吐槽,又赶紧拍拍心口安慰自己。
不要怕,蒋思淮,你已经离开临床了,那些死亡、痛苦、背叛,和上级的责备,无法帮助他人的无助,都不会再成为你的噩梦和困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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