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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沉进冰窟窿,只在缓过来后哑着嗓子请求道:“王妃息怒,小人哪怕有错,妹妹也是无辜的!请王妃大发善心,留瑛瑛一命,允她出府!”
赵琦顺着看到被绑在他身后的小丫头,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瑛瑛真的很想拉住兄长,同他说自己不怕死!
可她哪经历过这种场合,这么多面目冷酷的人高高在上审视他们,她的喉咙都宛若被堵住了,她甚至连这些人的面容都看不清,除了哭声,别的一个字儿都发不出来。
明明是那些恶人犯错在先,凭什么到头来出了意外,还要他们兄妹偿命?
她不信阿兄会杀人!
赵琦默默看着。
她是心有不忍,可今日之事如果不处理干净,反把人放出去,只会让坏事往外传得更快。
于是她摇摇头,声音冷酷至极:“你妹妹未经通报擅闯王府本就是死罪。”
贺云铮的呼吸一窒。
不再管他的呼喊挣扎,那些人把他从从屋子里拽出去,在漫天大雨中推进晋王府的地下牢房,不轻不重地教训了一顿,又留下一身伤痕。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瑛瑛不用去牢里,王妃看她一个眼睛不好的姑娘家翻不起风浪,只让嬷嬷们先把她看管好。
没人抬举的奴仆命如草芥,更不用说原本秉着的骨气和高傲,此刻都碎了一地,和泥巴水一道漏进发霉的茅草堆里。
探监
大雨从上午一直下到傍晚都没停。
贺云铮麻木地趴在地上,后背的鞭伤似乎已经感知不到痛了,只听着外头的看守私下议论,说府里请仵作来验了尸体,银针扎进喉咙眼儿出来还是澄亮,可见不是中毒,当真是被一拳打死的;
还说主子们觉得此事晦气,幸好陈四无家无口的,仵作一走,他们就把人用席子卷了先送去了义庄;
最后说到了牢房里坐着的马奴,估计再等几个时辰天亮了,就会叫人带走处置了吧……
等等。
死气沉沉的牢房里,一切都像水似的淌过去。
贺云铮艰难咧咧嘴,费力抬起胳膊,死死凝紧这只手。
……怎么都不相信没病愈的自己一拳能打死人。
他又苦笑一声,浑身无力地垂下胳膊。
如果重来一次,哪怕他上去缠住陈四,被对方打得头破血流,也不会再出手。
更多的则是麻木,像情绪大悲大喜大起大落后,到了最低点,他才可悲地认识到原来祈祷的全不会实现,日子才刚刚有了盼头,他就像只臭虫似的被打回了原状。
一个人的精神劲儿是有限度的,被磋磨尽了,大概就是这样。
可要问他这只臭虫还有没有别的盼头了,那也还是有的,但他已经被踩进了泥地里,听到外头说了他的处置办法,那股微薄的妄念再难放大。
为什么他所求的明明很简单,却一次次全都落空?
他不敢期盼郡主还不知道此事,等知道了就会来救他,因为可能,或许处置他的命令就有郡主的同意。
这是杀人的大事。
可……可……
贺云铮咬紧牙别过脸,不愿再往深想,不愿去幻想。
因为太卑鄙无耻了,他不想当那样的人,好像平日里的矜持恪守都是假装的,一旦遇到事情就会屁滚尿流地盼着郡主来垂怜。
所以他只能将所有的念头全部吞会肚子里,不论清晰的坚决的、模糊的隐约的,全部带入泉下。
宁可还维持着原来的样子去死,也好过真的什么都不剩下吧?
但没曾想,他不敢盼的妄念自己来了。
洛嘉一袭绛红的长袍,步摇翩跹禁步琅琅,伴着雷鸣声踏入晋王府的地牢,里里外外的看守跪了一地。
刘召擦了擦额角的汗将人都遣出去,自己则转身守在了门外。
王府的牢房是私设的,用得不多,如今也只关着贺云铮一人。
洛嘉走到牢房前,瞧见的便是伶仃失神的少年。
他身上的衣袍在先前的挣扎和鞭刑中被扯破了好几处,看着破破烂烂,跑马会上留的伤约莫着又挣裂了,隐约渗出布料,露出斑驳的血迹,好不凄惨。
本以为自己已经心如死灰了,可这一瞬间,铺天盖地的羞愧和悔意又差点儿把贺云铮掀翻过去。
他脸色苍白地强撑起身,微微发抖地跪在洛嘉面前。
洛嘉看了他许久,轻轻开口:“怕吗?”
贺云铮呼吸滞涩,颤着嘴唇不知该怎么回答,怎么回答才显得他并非谄媚求饶,只是想回答她一个最简单不过的感受。
可洛嘉没有等他费尽心血地编撰措辞,她面容平静地伸出手,手上拿着牢房的门锁,咔哒一声打开门。
贺云铮猛抬起头。
洛嘉走进来,毫不在意牢房里的脏污,像红色的染料倾进乌黑,她自上而下轻轻睨着他。
贺云铮终于咬紧牙关,声音颤抖地喊了声郡主。
开了口,嗓子比原本哑了不知道多少。
洛嘉俯身抬起了他的下巴:
“放心,我来之前看过了,你妹妹被王妃关在柴房,比这儿好得多,遮风挡雨,还有水食。”
不提还好,说起瑛瑛的状况,贺云铮原本撑着的所有勇气仿佛被一根极细的针戳破,哪怕没有立刻崩殂,也再聚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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