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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自尊心,有哪处不懂,他宁愿自己想,上网查,都不会去找人问,因为他讨厌旁人装范,或表现出一丝优越感。
但意外的是,颜烟没有优越感。
颜烟只是平淡地看了题,而后上手改动,告诉他哪里有问题,声音清清冷冷,让他想到雪化时滴落的水珠。
颜烟的声音渐渐朦胧,他有一瞬恍神。
直到声音停止,他侧头,正好对上颜烟漂亮的眼睛,心头只有一个想法。
——这世上,竟然真的存在这样一个人,不让他讨厌,甚至愿意主动靠近。
从小到大,段司宇讨厌过很多人。
同龄二世祖,聒噪且脑子有病;段玉山,总是爱装腔;
同学,全是恋爱脑;长辈,陈腐古板;亲戚,阿谀逢迎的马屁精。
似乎每个人,都无法对上他的频次。
他的世界是个孤岛,他喜欢的东西没人懂,他曾激烈表达过不满,但依然无人理解,所以最终,他放弃与蠢人沟通,独行踽踽。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的世界里,终于出现一个特例。
——颜烟。
颜烟说不会回江宁,因为早与家里断了联系。
真巧。
段司宇想,无怪他会被那一睨吸引,颜烟果然是个特例,是降临在他世界里,唯一能理解他的人。
晚春时,他接了一部电影配乐,那是他第二次与这导演合作。
电影剧情很简单,就是两个学生,高考后结伴逃离,在野间流浪的故事。
电影时长短,工作量很小,不到半个月,他就完成工作。
导演听过后说:“我感觉,你的风格有了点变化?”
段司宇不耐,“有哪里不满意?”
“不是!我满意啊!”导演急急解释,“上次我只感觉你配得还行,能过关,下次还找你;但这次我闭上眼睛,随便抽一段听,听着听着,居然能想象对应的剧情是哪一段,你懂这种感觉吗?”
“不懂。”段司宇冷漠地说。
每个作品,他都只对初始成品感到满意,因为甲方总会挑毛病让他改。
设备烧钱,升级换新,总需要钱,他没法像从前一样清高,当然会照对方的要求改。但如此改动后,他将不再认为这是他的作品,而是个被染指过的俗物。
对方什么评价,是好是坏,他统统不在意,只有冷漠。
“就感觉忽然有精气神了,你懂吗?”导演恨他麻木,“你不是学艺术的吗?怎么就听不懂呢?”
精气神。
段司宇想,他只是在看过电影后,做了个想象。如果电影中的主角是他与颜烟,那在每个定点处,他更想听见什么?
一切与从前没什么不同。
只是多了一步想象而已。
“不懂。”段司宇依旧这样回答。
“你是不是谈恋爱了?”片刻,对面八卦地问,“还是有喜欢的人了?”
恋爱,喜欢,一见钟情。
为什么每个人的脑子里都装着这种东西?
段司宇感到厌烦,“没有,挂了,以后再聊。”
电话挂断,不悦却仍在持续。
凭什么所有人都认为,他的改变是源于爱情?爱情那样廉价,保鲜期短,随时可被替代,他瞧不上。
而面对颜烟,若要比喻。
他想,他是在对待一颗,从月亮上掉下的月光花种,每晚放在手心,让其沐浴夜露,既怕对方太快枯萎,又怕对方没有动静。
他近乎小心地对待颜烟,送对方回家,与对方合租,每天定不同的晚饭,并坚持认为,这不属于廉价的爱情。
室友光天化日下搭讪,骚扰到颜烟。
他气得没边,拉着颜烟离开。
那时他仍觉得,对方亵渎了他的月光,这比人人都“误解”他坠入爱河,还要令他生气。
直到那句“1还是0,我都可以”出现。
颜烟说这句话时的眼神,段司宇再熟悉不过。
连话都没说过几句,就说喜欢他的“恋爱脑”;来酒馆不为听歌,而为打探他微信的“烦人精”;分明有伴侣,还意欲肢体接触的“人渣”,全是这种眼神。
而颜烟,出现了这样的眼神,还是那种,他最讨厌的眼神。
颜烟喜欢他?
段司宇在心里打了个问号,因为他不想就此下定论。
于是他试了无数个烂俗的举措。
扯下对方的耳机,凑近看对方的歌单,尽管他本来就知道。
偶尔弯身,说颜烟的后领有褶皱,主动帮忙整理,其实根本没有皱。
电影里所有烂俗的情节,他都试了,猜测板上钉钉。
颜烟真的喜欢他。
且无关于友情,或其它意义,是一种纯粹的爱情。
他不能装作不知道,这不对。
可他如果接受,这似乎对颜烟不公平。
他喜欢颜烟吗?
电影里那种紧张,心脏狂跳的感觉,他还没有过。
颜烟很厉害,是为数不多他会欣赏的活人,可这就能说明他喜欢颜烟吗?
“喜欢是什么感觉?”有天,他问随晏。
随晏瞪目咂舌,“你喜欢谁?”
“颜烟,我室友,”他一顿,精准补充,“可能喜欢。”
“你居然会喜欢‘人’?”随晏见鬼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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