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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归神都贺齐筹谋隐江宁玉珠潜逃**
话说贺齐归家正是阳春三月时,瑞日初迟,绪风乍暖,千花百草争香。定国公府贺母思念孙儿甚深,是以早早等在厅堂候着贺齐。贺齐一袭玄色斗篷入内,风尘仆仆,笑道:“老祖宗!”贺母笑:“明正来了!数月不见,竟是消瘦不少,可见身边人照料不周,该拿他们错处去!”贺齐只笑,乖顺道:“祖母定是瞧错了眼,我哪儿就瘦了,分明还胖了点。”贺母拉他手道:“是吗?站起来给祖母瞧瞧。”便左右打量孙子上下方才安心:“是壮了点,也黑了点,可见那石家照应妥帖。”贺齐一番花言巧语哄得贺母开开心心,又见母亲戚氏。戚氏原是戚如荣独女,因家中只此一个女儿,亦是精明能干之人,才养得贺齐刁钻促狭,赖骨顽皮。戚氏见儿子归来亦是欢喜,又思及儿子先前种种,板下脸道:“此番离家半年,可知错了?”贺齐知母亲面冷心慈,嬉笑道:“自然是知错了,劳烦母亲挂念,以后再不敢犯了。”戚氏自不信他,只道:“如此话我也听厌了,从小到大但凡惹了祸,只拿这话来搪塞我。只盼你什么时候别挂在嘴上,真放进肚里才好。”贺齐含糊而过,只挽着戚氏和贺母臂弯讨巧嬉笑。
却说贺齐这头孝顺长辈,玉珠倒被撇在江宁宅子杜门不出,他本就闲静少言,贺齐走后更是不与人来往,即使石家来人请他吃席,他也叫紫菀一概婉拒了,素日除了与后房瑾娘处说话,也不大去别的地方。瑾娘听闻贺齐归家,欢喜非常,忙拉着玉珠要走,玉珠却道:“姐姐莫急,那姓贺的前脚刚走,我们后脚便也走了,岂不惹人生疑,反而坏事。”瑾娘听了有理,又怕玉珠错失良机,问:“那你且有什么打算?”玉珠心中早已算定,只与瑾娘密语:“姐姐稍安勿躁,想那姓贺的一来一回,又要于神都布置,没个月是不成的,你我先拖上一拖,少不得先预备些银钱衣服傍身,等他们松了神,懈怠偷懒时,我们便寻个借口偷偷溜了,想那贺齐山长水远,鞭长莫及,定是寻不到我们的。”瑾娘听了深以为然,赞道:“说得极是。”玉珠又道:“只是一样,如今紫菀看我正紧,除了姐姐这头自在些,其他地方我若要去,后头定要跟着小厮,是以一应物件都需姐姐照应。”瑾娘点头道:“这个自然,只放心由我。只是如今你到哪去都有紫菀跟着,届时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你又要如何脱身?”玉珠安慰:“姐姐不急,这个琪奴自有妙计。”
原来贺齐走时,特意叮嘱紫菀好生照顾,若玉珠觉得无聊,也可许他出去走走,只是身旁不能离人。玉珠本无念想外去闲逛,自跟姐姐商定出逃之事,便与紫菀说憋在家中烦闷,要去畅音阁听戏。紫菀原本十分警惕,因贺齐走前交代千万看紧玉珠,虽纵玉珠去听戏,却也遣了小厮时刻跟随。然玉珠听了三四回戏,只道十分妙处,却无其他意思,几回下来,下人们便都当玉珠安分守己,并无旁的心思。玉珠似是惯了他人伺候,日便要去畅音阁听戏,最爱点一出《孽海记》,一曰《思凡》,一曰《下山》,紫菀不能出门,只听下人回报这两出戏,又写往神都告知贺齐。
贺齐于神都家中侍奉母亲和祖母,乖巧非常,此番离家,他长进不少,似是收敛玩心,不大同从前狐朋狗友来往,甚至有些收心向学之意。戚氏欣慰十分,哪里想到贺齐不过是暗中忙着布置宅子好接玉珠来住。他一面儿瞒着家中布置外头宅院,一面儿应付戚氏问书,倒也充实忙碌。紫菀书信一到,贺齐观信中玉珠听戏,心道待玉珠来后倒是能带他去千秋阁听戏,那儿的戏最好,只可惜水筠因睿王府一事早已远走他乡杳无音讯,也不知现在何处,他也无甚法子联系,只好按下不谈,只提笔回信。
玉珠倒没想到贺齐远在神都还能想起自己,紫菀送信来时他方听完戏回来,遣人去燕红楼买糟鸭信吃,还要一壶好酒。紫菀捧信笑说:“玉珠相公,齐三爷写信来了。”“写信?”玉珠讶然,连斗篷都忘脱,“他写信来作甚?”紫菀偷笑:“自是惦记您想与您说体己话呢。”说罢也不好拆信,只将信交由玉珠,接了玉珠斗篷便退出去。玉珠坐下拆信,只见信中说贺齐家去一切安好,已经预备接玉珠也去一应事宜,又说千秋阁的戏最好,尤其一出《游园惊梦》最妙,他日等玉珠过去,便一起去听。玉珠观信心绪千转百回,只剩叹息。他亦非铁石心肠之人,虽恨贺齐强迫,却也知贺齐是真心爱惜。只是贺齐此人见色起意,一腔真心皆由他这具皮囊而起,此其一;他是穷苦百姓,除了良籍出身再无他好,贺齐是定国公府之子,将来许配公主郡主也是有的,他见过姐姐受苦,不愿自身也掺和进内宅争斗,更不愿做贺齐外室契弟,此其二;贺齐慕他年少貌美,他日容华老去,青春不在,以贺齐之性,必定移情别恋,沾了那个撒了这个,他是失了身子的,要么被贺齐转赠他人,要么独守空房寂寞垂泪,总之绝无科考之途,此其三。桩桩件件林林总总,玉珠是铁了心要走的。贺齐绝他前途,他无力反抗,却尚有一线生机。如今贺齐远在神都,天高皇帝远,要走就得趁这几月布置速速了结,是以玉珠心下急切,又催促瑾娘快快准备。
贺齐既写信往江宁,自是要等来信的,好在玉珠为哄他,提笔写了一封回信托人带回,信上只说一切都好,又问贺齐十分安好,不要惦记自己,多多侍奉家中长辈云云。虽都是客套话语,然玉珠字迹娟秀,言辞柔婉,叫人读了不觉厌烦,反而知情识趣,温言体恤,读来口齿生香,余味无穷。于是贺齐又提笔回信,一来一回,一月两封书信竟是风雨无阻,不曾断绝。
一晃数月,瑾娘来报玉珠,说一切都已安排妥当,玉珠心头一跳,手上正是贺齐新信,说再过些时日祖母寿辰便过,到那时便接玉珠过去。玉珠焦躁不安,再三催促,总算盼得瑾娘收拾妥当,打点完毕。姐弟两人商议过后面上若无其事,各自告别回屋歇息。两三日后玉珠说要听戏,这数月来他时常去畅音阁听戏,是以紫菀也未生疑,一边替玉珠收拾东西一边笑道:“公子爱听戏倒是好的,我瞧着人也比从前开朗了些。只是听说畅音阁今儿未排《孽海记》,倒排了出《白蛇传》。”玉珠心不在焉,只道:“什么戏都好,我都爱听。”便上了车,车旁自是小厮跟随。
至畅音阁处,因他已是熟客,门口便直接请他入二楼包厢听戏,帘子打下,里头只一清秀小厮候着,其余人守在廊下。台上《白蛇传》演到许仙断桥相会一幕,玉珠道:“我饿了,这儿的果子乏味,你去替我到燕红楼去买酒菜来,仍要仙茅春红一壶。”小厮应了便去。玉珠又听半晌,说自己不爱畅音阁果酒,都分了小厮共饮,因他先前听戏就惯这样,这些人也未生疑,便也应了。
台上《白蛇传》由青白两蛇演至法海捉妖一幕,小厮自燕红楼买了酒菜回来,却见门口守着人,只说玉珠累了正在里屋乏睡,他也未曾起疑,只等玉珠睡醒再吃酒。不想台上戏已演毕,玉珠仍未睡醒。他们无奈,又不敢唐突贺齐房中人,只能敲门喊醒玉珠:“公子,公子,戏已演完了,快些醒了家去吧。”奈何怎么敲门,里头都未声响。小厮终于察觉不对,踢开房门,只见屋里空空如也,哪还有什么玉珠所在?他们面如死灰,心知大祸临头,急忙家去汇报紫菀姑娘。紫菀听了亦是心急如焚,遣人去隔壁询问,才知瑾娘上街去买胭脂水粉尚未归来,亦是不知所踪,这下可好,姐弟俩定是串通好了私自潜逃的。紫菀只觉天昏地暗,一想贺齐怪罪便两股战战惧恐,奈何玉珠潜逃已成定局,再懊恼亦是无济于事,遂一边儿遣人满城去找,却不可大动干戈寻人,想那玉珠久居深闺,瑾娘又是一介妇人,定逃不了多远,说不定尚在城内,一边儿写信去报贺齐阐明玉珠潜逃之事。
奈何神都山遥路远,书信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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