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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望翡翠垂头丧气的反应,冕花的行为逐渐迟疑起来。
她的确很愤怒,但现在好像又没那么愤怒了。
也许,她应该听一听她的解释。
“回去。”她说:“我给你时间解释。”她向着洞穴方向飞去,翡翠迟钝地抬起头,跟随她的身影,然后带着后知后觉的喜悦追了过去。
徒留垃圾区的雌虫们怅然若失,她们还没看够呢。
回到洞内,冕花爬上床垫,在这上面挺起身体,她可以勉强与翡翠平齐。
她不是在审判对方,只不过自高处能更清晰看见翡翠的每一个反应。她因愧疚而并起的前肢,心虚而滑动的中足,钟摆一般左右摇晃的伪瞳孔。
翡翠沉下心,一口气将所有事说出。“103星即将被摧毁,也许我能做什么!”她做出最后陈述。
“我不想牵连你们,我知道这很危险。所以你能和金知乘坐飞船离开这里。是我擅作主张的…好意。”她声音微弱。“你可能并不需要。”
冕花的视线在游动,无声扫过翡翠的身体,又在洞内每一件物品上掠过。她完全走了神,对于突然得知103星将被毁灭,竟然没有任何反应。
就像一台拥有特定指令的机器。这件事显然不在她在乎的范围之内。
“你说过不准备捡更多虫。”
“…什么?”翡翠不明白。
“蠢透了。”她没有加主语,不知陈述的是谁蠢。“你会死。”
“那只蜘蛛要求你这么做?”
“是我…”翡翠摇头。“我知道这很愚蠢,一只雌虫想挽救一颗星球什么的,不管谁听了都要贻笑大方。”
“但是…”足交叉在胸前,扬起头。“冕花,103星可能生存着几万只虫族,或者几十万只。她们都会死去。”
“我想试着改变这一切。”她勉强露出笑意。“飞蛾扑火是虫族的宿命。”
冕花跳下床垫,她什么都没说,波动的伪瞳孔表现出起伏不定的思绪。
“你知道将要面对什么吗?”
“你口中几万只虫族未必愿意站在你这边。最后,可能只有你不知死活地奔向柱尾蝎一族的星舰。”
翡翠活动口器。“银月说这是女王该解决的问题。”
“总要试一试。”
冕花不作回应,从翡翠身旁走过。翡翠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能跟着她转动身体。
不料冕花径直走出洞穴离开了。
翡翠怔愣,许久才回神,失落地趴在床边。这么疯狂的决定,冕花不赞同也是应该的。
她没有放任失落的情绪继续蔓延下去。看向前肢的外附骨骼打起精神,现在她要去做该做的事情。
试着团结103星所有虫族,先从中部开始。
冕花一路飞往镜子酒馆,她推开那扇门走进昏暗的酒馆内,略甜的香气四散,门上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让这里没有一位顾客。只有它的老板从容静立在柜台后面,永远擦拭那些酒杯。
银月不奇怪冕花的到来,了然地推来一杯花粉酒。
冕花视线扫过银月,停在身前不远处的空地,虽然那里空无一物,但她感觉到不同的气息。
“真敏锐。”银月笑笑:“我的一位朋友不希望别人看见她。”
冕花停留在原地没有动。“你劝诫她拯救103星?”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银月一脸无辜。“我只不过给了她几个选项。”
“你为她兴师问罪?”银月偏过头,仔细打量冕花,她一直没有好好看过她的模样。
“你有什么筹码笃定她不会有事!”她问。
银月抬起足。“你。”
在沉默中,她反问:“不够吗?”
冕花不语。许久后才说:“103星如何抵挡柱尾蝎的星舰?”
“我会帮忙。”银月语气平静。“翡翠只需要团结103星虫族,只需抢夺垃圾飞船,只需飞出103星。”
“我会替她打开星舰大门,挡住星舰的攻击。”
“你没有信心辅佐她做成这一切?”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冕花反问。
年幼的雌虫显然斗不过老奸巨猾的年长雌虫。银月随意滑动足,拉长语调。“我以为你喜欢可爱的小翡翠呢?”
“这可怎么办?”她带着悲伤苦恼的语气。“如果只有她一只虫,哦,还要加上那只雄虫。估计没有飞出103星之前就会被撕碎。”
银月转过头。“我会为她默哀。”
冕花举起前肢,身前空地无形传来一阵轻微的波动。她完全不在乎,只冷漠地注视着银月。
“别再哄骗她做这种蠢事!”
“就算没有我。”银月提高音量。“她也会这么做。”
“翡翠就是这样的性格。你应该清楚。”
“她会成为一位仁慈的女王。”银月说:“你难道不想陪在她身边?”
冕花放下前肢,在地板上戳出一个洞。银月心疼地看向地板,一点也不知道尊老爱幼的雌虫!
“你弄错了。”冕花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在宣判既定的铁律。“如果她想。她会成为一位女王。”
“不是仁慈的女王。而是我的女王。”她做出许诺,将会为我戴上王冠。在这之间,我才是唯一选项!
仁慈,103的存亡或是眼前这只多嘴的蜘蛛都无关紧要。
冕花转身,复眼依旧冲向银月。“仅此一次,别再催发她去救助更多的虫。”
冕花推门离开。
门嘎吱嘎吱地关上,门页松动,敞开一道缝隙,让更多的光亮涌入酒馆。
银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的门。”她又看向地面。“我的地板。”
珍珠解除屏障。“真傲慢。她竟然敢威胁您。”
银月不在意。“她是在宣示主权。不是威胁我。”
珍珠不解。
“看来翡翠会吸引更多雌虫的举动,给她带来了危机感。”银月忍俊不禁。“真有意思。”
“她不在乎翡翠拯救103星会带来怎样的危机,不在乎她会成为103星的女王。”
“她只在乎翡翠身边会不会出现其他的虫。”
银月低声笑起来,将那杯花粉酒揽到身前,对着珍珠说:“我现在相信,未来无论如何发展,她一定会一直在意翡翠的意见。”
与她的女王完全不同。
虽然她们同样凶悍强势,追寻自己注定的责任与结局。但是,她的女王想要的是权力,冕花想要的是只属于她的女王,或者说只属于她的翡翠。
银月笑容越发慈祥。果然还是年轻虫懵懂的感情更有风味。
“我不懂。”舰长好像在说很高深的暗语。
银月示意珍珠上前,然后敲了敲她的头。“等你遇见一只虫。她比厮杀,比抢夺,比一切天生的本能都重要时,你就明白了。”
虫族的繁衍是本能。而爱是牺牲。至于螳螂的爱,应该是时时刻刻抵御从你身上散发的美味诱惑。
时间不等虫,翡翠再次来到红薯地,金知刚刚修理好舱室断裂的安全带,将通往下方飞船的道路关闭。
他向翡翠打听冕花的反应。翡翠告知他冕花不见了。
“她一定认为我在做很愚蠢的事,不准备原谅我的擅作主张。”
“我倒不这么想。”金知腹诽,那只雌虫可是要拆了我的舱室,也要追出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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