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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老太爷父母的坟头居住,子孙以昭穆序列。
墓地虽建的平实,可坟头上清清爽爽,并无枯枝败草。
刘万山见状,望向道痴,目露询问。
道痴指了指远处依稀可见的屋子,道:“这一片都是王家墓地,那里住着守墓人。甥儿不方便常来,就托了守墓人时常过来照应一二。”
刘万山听了,摸着胡子,面露赞许。
以道痴的年纪,能照应的这样周全,实为不易。
想着道痴不仅仅是外九房的嗣子,还有个显达生父,到底有些见识,不比寻常少年。
即便道痴已出继,可骨肉天伦,父子之情哪里就那么容易舍弃。说不定因出继之事,王青洪对这个儿子更愧疚偏疼几分。
王青洪比自己还年轻好几岁,想要拉扯儿子,又有什么难事?
不算王青洪,就是王家宗房还有个侍郎老爷在京,肯定也不吝扶持族中子侄。
自己这个做舅舅的,对于道痴来说,反而可有可无。瞧着这孩子,自身不错,外力也有了,要是没出息,还真说不过去。
想到这些,刘万山就放下为官的架子,对道痴更亲近几分。
道痴虽心中有些讶然刘万山态度的变化,可依旧面不改色地受了。
刘万山看了看几个孩子,女儿居幼,表兄妹两个年岁相差太大,否则的话,亲上加亲也不赖。
这会儿功夫,仆人将祭桌、祭品都搬下马车。
刘万山的注意力从道痴身上转过来,不假人手,亲自摆好祭桌。
他是刘氏之兄,王青洲大舅子,是尊长身份,因此带着妻子,在妹妹、妹婿坟前祷告一二后,便让孩子们行叩拜之礼。
道痴为嗣子,少不得跟着叩拜一番,又对表弟表妹们回礼。
刘万山想着妹妹生前,日子穷困,自己这个当哥哥的,口口声声说是心疼妹子,却是半点没帮上,不仅对不起妹妹,也愧对已故双亲的托付。
他虽没有哭,可神情比哭还难看。
他蹲在那里,不停地烧着银箔折的银元宝,心底呓语道:“妹妹,大哥对不住你,让你吃苦了。现下将银钱烧给你,你莫要再苦了自己……”
见丈夫心情不好,任氏便拢着几个孩子,不叫他们嬉闹。野外风硬,大人还罢,小孩子到底有些受不住。刘万山将银元宝才烧了一半,大姐儿就响亮地打了个喷嚏。
任氏见状,很是心疼,有些为难地望了望丈夫。
刘万山正满心愧疚地烧纸钱,并没有留意到。
道痴站在任氏身边,见个正着,便对任氏道:“舅母,舅舅还得等一阵子,外边风大,表弟表妹还小,舅母先带表弟表妹上车吧。正好我们舅甥两个说话。”
任氏闻言,望向丈夫道:“老爷,您看……”
刘万山已经听到道痴先头的话,冲妻子摆摆手,道:“你们先上车。”
任氏感激地道痴笑了笑,看他身上穿的也不厚,便吩咐婆子,取了个手炉塞给他,道:“你还小呢,也仔细些,小心吹了风头疼。”
道痴谢了,看着任氏小声招呼着几个孩子去了马车。等他转身去看刘万山,却是愣住。
刘万山面上水润,不知何时,已是潸然泪下。
道痴脚下顿住,并没有上前。
墓地上的气氛沉痛中带了压抑,道痴扫了眼那尺半高的银箔元宝,心中不无感慨。
王青洲当年进京,为了省路费,搭载了客船,遇到江匪身亡;刘氏在丈夫暴毙上,郁郁而终,未尝不是对穷困生活的绝望。王大郎这里,急功近利,对乡试志在必得,昼夜苦读染病身损。
一件一件说起来,都同穷困脱不得干系。
刘万山想到这些,心里当然不好受……
回程的路上,刘万山的话少了许多。
早先盼着道痴早入官场的心思也淡了,科举之路,不是勤勉就能过的,半数看自身,半数看天命。
自己虽是亲舅舅,可老一辈人总要故去,顺娘那里,往后还要多靠道痴这个娘家兄弟撑腰。道痴不管是稳扎稳打,还是脱颖而出,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想到这些,他对于道痴又多几分真心:“你舅母的兄弟是上一次会试的同进士,考了庶吉士,今年散馆后入了国子监,为五经博士。你舅母娘家长辈早年也有人在国子监任职。你既是真想入国子监,我就往京中去信打听打听。”
道痴闻言大喜,忙躬身道:“甥儿谢过舅舅。”
如何“拨贡”之事,他一直拿不定主意。真要凭年考成绩说话,没有两、两年的功夫,他的成绩很难从中平转到魁首来。毕竟能过童子试的,都是十年苦读熬出来的,道痴也不比旁人多什么,哪里是打个哈欠就能爬到前头的。
若是找门路的话,就要求到湖广提学副使张帮奇名下。张帮奇前两年受兴王所邀,曾到府学月讲;等到兴王薨,世子居丧,外头的往来都减了,张帮奇才停了月讲。
张帮奇对道痴来说,也算半师。
可张帮奇不仅是儒林名士,还是为人十分方正。他有句名言:“学不孔、颜,行不曾、闵,虽文如雄、褒,吾且斥之。”
要到他跟前走后门,实在不易。
若是求王家宗房那边,走提学门路的话,牵出与副使的关系,又很被动。说不得惹恼了正使,就断了“拔贡”的门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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