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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提共处那段还好,一提起来,沈洲真是锥心般痛,看向沈涌的目光更添寒意,“休提当初!当初是你亲手写下文书,玲哥儿娶亲、前程等事悉听安排,绝不插手,为何又佯作嫡母生病诓他回来?!若不是你夫妻不安好心,拿了亏空的铺子给他,玲哥儿怎会结交什么闽商,因而蒙冤入狱?害他入狱,你们倒是撇个干净,还狠心将他除族!若非你弃了他,他又怎会含冤殒命!”
沈洲越说越恼,沈涌是越听越尴尬,不免转头向沈海求援,“海大哥,你倒是为我说句话,咱们先前说好的……”
沈洲闻言去看沈海,虽见沈海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可也猜到沈涌之所以敢来提,定是先与前族长沈海商量妥了的,心下更是恼怒,抢先冷冷道:“原来是海大哥与他撑腰,这除族记籍原来是族长一言而定。”
沈海本就恼恨沈洲‘沈理,又这样被沈洲当面讥讽,立时恨起沈涌拖他下水,早忘了先前与沈涌商定的那些,直骂道:“先前我就与你说了,除族记籍岂是儿戏,你心疼儿子,也不是这么个疼法,你问我做什么?当去问问新族长,怎样秉公处置才妥当!”
三两句间,就把这事儿丢给了新族长。
沈还还心下暗恨,这事儿,左边是族规,右边是血脉,就看你琦小子怎样个“秉公”。
沈琦无视这点子挑衅,只正色道:“当初既已在衙门备案,便已非沈氏一族族中之事,不光是‘秉公’,还须得符合国法才行。”
沈海一噎,又去瞪沈涌。
沈涌却不以为然,道:“国法不外乎人情,树有根,水有源,国法怎会断人父子血脉,只要族长……”
沈琦原就对沈玲印象不错,在狱中与沈玲共患难,兼之沈玲惨死,沈玲妻儿却被三房冷漠对待,还是他母亲和沈瑞出面帮忙安置,沈琦对三房、对沈涌的厌恶达到了顶点。
听沈涌还这般无耻说什么血脉,沈琦登时打断他的话道:“国法就是国法,涌二叔还想以身试法不成?涌二叔敢,侄儿却是不敢拿合族上下冒这个险的。”
户籍制度最早可以追溯到西周,而到了大明已达到了顶峰,太祖朱元璋制定了严格的户籍制度,而到了先皇弘治年间,保甲制度开始在全国实行,强制要求每家门上挂牌,上写丁口人数、姓名,比大明初建又严了几分。
户籍,就是律法上的一条红线,虽然踩过线塞了银子衙门也会给办事,但真有人拿出来上告,却是一告一个准的。
沈家已经在官府备案,移出了沈玲户籍,想再移回来,可要去衙门费一番力气,若是无视衙门备案,不声不语就自己重新将沈玲记回族谱,承认他在沈家的户籍,也是无效。
因此沈琦才有此一说。
沈涌只干笑道:“民不告、官不究,哪里有那般严重……”
沈琦道:“听闻当初涌二叔去衙门备案将玲二哥一家三口户籍迁出去时,我兄弟三人还在狱中,玲二哥的户帖没法接收,涌二叔就叫人将玲二哥一家的户帖送到了客栈二嫂子处。”他脸上忍不住露出几分讥讽,要重字音,“半天也没有耽搁。”
沈涌听得老脸一红,讪讪道:“那不是为了不牵累合族……”
沈琦不理会,兀自道:“户帖既在玲二嫂子那,如今想重上户籍,依照大明律,就须得玲二嫂子点头,带着户帖亲到衙门去办。”
沈玲之妻何氏肯去才怪。
在场每个人都知道这点,当初宗房门前,何氏硬气的拒绝了宗房相帮,独自一人带着丈夫的尸骨毅然决然离去,又岂会回头。
沈涌自然也晓得,他找何氏不是一次两次,却始终吃闭门羹,这才想压根不理会那母子如何,先将户籍弄回来。
何氏一介女流之辈还能怎样?实在不听管教,大不了打发她再嫁,孙子还是他的亲孙子,以后他就含饴弄孙。
想到这,沈涌便道:“何氏年轻,不晓得轻重,小楠哥又小,我夫妇心下着实挂念。且她年轻守寡,这么住在……唔,住在外头,总归不妥……”
沈涌虽没说那是寡嫂住小叔子宅子,名声有碍,却是眼神一直往沈瑞这边飘。
沈瑞立时怒了,他一直没出声是懒怠和沈涌这种凉薄糊涂人掰扯,如今倒是欺到他头上,他岂会许沈涌泼这盆脏水,当下冷声道:“那宅子早已过户在小楠哥名下,母亲住儿子的宅子,不知道有什么不妥?或者,我竟不知,涌二叔是为玲二嫂子母子备了宅子的?”
沈全在堂上旁听,闻言立刻帮腔讥讽道:“当初涌二叔撵了玲二嫂子母子出族,他们母子被逼得住客栈时,涌二叔怎么没觉得不妥“”
沈理亦冷冷道:“涌二叔说的什么话?何氏贞烈,合族皆知,涌二叔如今是嫌迁户帖麻烦,要直接泼脏水逼死她吗?”
沈洲更是怒发冲冠,骂道:“简直丧心病狂,任凭亲生骨肉流落在外,反要怨旁人伸手相助不成?”
沈涌原就害怕沈洲、沈理,被众人这般一怼,不由头皮发麻,忙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玲哥儿媳妇是个好的。这个这个,就是年轻……我这也是怕她带不好小楠哥……”
说着又把话题往小楠哥身上扯去,喟叹道:“这人生最悲苦之一,莫过于老来丧子,玲哥儿是去了,我这白发人送黑发人,心里亦是油煎似的。唉,幸好还有小楠哥在,以慰我怀。族谱之事弄好,我也好料理玲哥儿后事,接孙子回来亲自管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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