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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瑞、何泰之脸色都是一肃,都起身向徐氏一揖,郑重道:“母亲(姨母)教训得是。儿子(外甥)谨记。”
虽是放榜延期了许久,但殿试却并没有延期,仍是三月十五这日,皇上在奉天殿亲策诸贡士。
虽说过了会试者不存在殿试再落榜的情况,但排名却可能有很大变动。因此诸贡士仍是格外紧张。
尤其,殿试是一题定终身自洪武三年定,殿试时务策一道,惟务直述,限一千字以上。
看似只一题非常简单,实则考试依旧非常严谨,读卷以内阁官及六部、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正官、詹事府、翰林院堂官。提调以礼部尚书、侍郎;监视以监察御史二员;受卷、弥封、掌卷,俱以翰林院、春坊、司经局、光禄寺、鸿寺、尚宝司、六科、及制敕房官;巡掉,以锦衣等卫官;印卷,以礼部仪制司官;供给,以光禄寺、礼部精膳司官。
几乎朝廷所有部门都被调动起来,为这最高级别的考试服务。
殿试次日,读卷官入东阁阅卷,皆衣绯,卯入酉出,出不归第,宿于礼部。
读卷官评卷后将试卷分为三等,再面呈皇帝御批,定三甲人选。
读卷官评判还是相对公正的,而掌握着最终名次裁决权的皇帝却可能受到诸多影响,太祖就曾因为一个梦而重新决定了一甲的排名,建文帝曾因状元相貌欠佳而调为榜眼,而成祖曾因榜眼名字比状元名字好而将两人调换了名次,还有一次给一位状元公改过名字,导致这位在金殿唱名时候不知道喊的是自己……
更有许多探花,是取年少俊美者为止。
种种轶事,旁人听了是个乐子,在利益相关人听来则非常不妙了。
面对“任性”的皇帝,贡士们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当今,也是位出了名的“任性”皇帝。
殿试这日,沈瑞知道策问题目便想笑了。只是在这样的场合里,便是肠子打结,也要强板着一张脸罢了。
这是小皇帝登基以来第一次殿试策问,题目也极具他个人特色,同时也能在这题目上看出被阁老们润色过的痕迹。
比如这句“朕自嗣位以来,兢兢焉惟天命是度、祖训是式……”,就让沈瑞在肚子里笑了半天。
而小皇帝问,不知今日所当法,何者为切?不知今日所当法,何者为先?
沈瑞也心里叹气,小皇帝骨子里一直是个激进派,一心向往如太祖成祖那样成就一番伟业,他不喜墨守成规,他想求新图变。
而他沈瑞,亦想图变!
沈瑞略一沉吟,便下定决心,提笔在草纸上疾书起来。
两日后,弘德殿
明初规定殿试毕,次日读卷,又次日放榜,而自弘治三年起宽限到四日发榜。
这日,读卷官们将分好等的卷子送来了弘德殿,被赐座赐茶,乖乖等着小皇帝批阅。
小皇帝则歪在龙椅上,还翘个二郎腿,抱着读卷官呈上来的卷纸就如看话本子一般,边看还边挑眉努嘴小声嘀咕。
“这文章倒是花团锦簇,可是未免太空了。字倒是好的,你们不会是看着字定的吧?”
“这篇简直是老夫子说教,没有半分新意。朝臣就够老够四平八稳的了,还要选更老气横秋的人上来?”
“刚想着是选字好的,这就来个,哎,这手字,还不如朕呢,也选上来吗?”
下面的大臣们岁数都不小了,有半数没听清他说的什么,见他没高声唤人,也就闷头喝茶。而另半数,假装没听清他说的什么,继续喝茶喝茶喝茶。
刘瑾拿过小皇帝刚刚撇在一旁的卷纸,陪笑极小声回了句,“万岁爷,这个,是焦阁老的公子。”
他声音忽然高了些,道:“奴婢方才也跟着万岁爷看了几眼,觉得……焦公子字么,比不得书法大家,这文章还是立意高远的……定为一甲也不为过。”
他眼睛往下一扫,焦芳如老僧入定,好似没听着。
而王鏊、李等几个焦党则是抬起头来,微微点头。
寿哥笑了一笑,却没接茬,而是饶有兴致的问李道:“李爱卿,令公子的卷纸呢?”
李忙起身回道:“犬子会试只得五十三名,殿试对策文章平平,此次排在六十一名,不敢呈上来虚耗圣上光阴,耽搁圣上要事。”
他话一出口,就有几道目光射来,等他全说完了,自己也反应过来了。
他儿子会试排在五十三是文章平平,可焦黄中会试排在一百开外了!
李一时懊恼起来,也不敢去看焦阁老了,张了张嘴,想补救一下,可这会儿,夸什么呢……
亏得他与焦芳相交多年,知道焦家事情,忙咳嗽一声,补救道:“犬子自幼体弱多病,足不出户,心胸眼界皆不开阔,而焦公子却是在多处书院求学,心中大有沟壑,远非犬子能比。臣读过焦公子文章,也认为……可为一甲。”
焦芳这才撂下眼皮来,不再瞧他。
而李东阳脸上的肉微微抽动两下,却也没说话,眼角余光只看杨廷和。
杨廷和就只瞧着手中茶盏,好像事事与己无关。
寿哥却笑道:“这样么。朕觉得,杨爱卿的公子与东床快婿的文章,是极好的,皆可为一甲。”
“皇上!”这一次李东阳、王华、焦芳、王鏊四个阁臣竟然齐齐发声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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