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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她死了四十多年的儿子。」
小杰高声宣布,而何悦呆在当场。
这刻她很想上网求问:如果遇到一个小孩,他说已死了四十多年,究竟他是患病?还是确有其事?
又或者是她有病吗?
「少骗人了!你就在我面前!」何悦吸了口气,摆摆手,打哈哈道:「死了四十年?那你不就是鬼吗?」
何悦见小杰没有丝毫惊慌,依然扠着腰,抬起下巴,犹如一个小大人似的。
「哦?发现了,我是啊!」
「小孩子说谎是不对的。」何悦蹲下身,视线跟他同一个水平,伸直食指在空气里摇摆。
「我是在说实话。」小杰理直气壮:「何况以凡间年岁来计算,我不是小孩子。」
何悦偷偷瞥了林素夷和甘满一眼,他们仍在聊他们的,没理会她和小杰,忍不住嘀咕:「但我应没有能见鬼的阴阳眼啊?」
她从小到大都没见过鬼魂,不论是她因交通意外身亡的父母,还是年迈而过世的祖母,以及待在流传有不少被遗弃死婴的孤儿院,她都没见过任何一个鬼魂。
如果她真的有阴阳眼,那她为什么见不到她早逝的亲人呢?
「你没有那种能力啦!」小杰白她一眼,「你以为有阴阳眼是好玩的事吗?假如你在街上见到因车祸亡故的鬼,满身是血,你一定会吓死。」
小杰看穿何悦内心胆小,可能这个原因,她至今都没有察觉异样。
何悦的脑袋幻想那个血腥情景,身体不由自主抖了抖,「那……那么可怕……」
她平日连恐怖电影都不多看,之前陪过陈澄看过几次,每次看完都不敢关灯睡觉。
「是很恐怖。」小杰一面正经地说:「突然见到额角流血、一边面颊撞到瘀了一片的鬼,不过致命伤是后脑穿了一个洞……对方还要不知自己死了……就算我是鬼,你能明白我瞧到时的心情吗?」
小杰说得真有其事,何悦缩起肩膀,双手搓了搓手臂,喃喃地说:
「不可能的,你不可能是鬼。」
小杰觉得这个女人太固执了,没好气道:「跟我来。」
他们来到大厨柜后,有一个供奉檯,上面放了一张小男孩的相片、一个香炉、一碟糖果和一个橘子。小男孩的相片有些退色,看得出有一段岁月,小男孩的样子跟小杰很相像。
「他跟你很像……」
「那是我。」
何悦想笑,但笑得很难看,「你应该是林婆婆的亲戚家小孩吧?」要她信世上有鬼,这太不科学了。
而且,一般人会祭拜小孩吗?
「我妈认识的亲人应都死光了。」小杰凉凉地说:「馀下的都不会联系,我妈当初为了跟我爸私奔而家里断绝关係。」
何悦第一次听到林婆婆的过去,几十年前为爱跟家里断了,她以为只会在电视剧或小说才出现。
「但这……不见你爸爸的照片……」
只有儿子的相片,但没有丈夫的,差别待遇吗?
「那个男人早就拋妻弃子了,谁知他是生,还是死!」
何悦觉得窥探了林婆婆的隐私,而且,那是不会想让别人想知道的过去,心情很糟。
「我问过鬼差,祂们说那个男人仍然在生。」他摊摊手,「但不能透露他的近况。」
她不知如何答话,蹙眉看着他一身白衣裤和白布鞋,眼前的小男孩真的是幽灵?
「你昨晚在门口鬼鬼祟祟,回家前有没有感到背脊有寒意?」小杰唇角扯出一抹恶作剧的笑容。
「有呀……突然背后一阵阴风似的……」
何悦瞪大双眼,困惑地看着小杰,她没跟别人说过这件事。
小杰指了指他自己,「是我哦。」
何悦心想:臭小鬼!
假如小杰说的是实话,那么他为什么留在林婆婆家呢?
「既然……既然你走了那么多年,你……一直待在这里吗?」
「不是,我最近来看看我妈。」小杰垂眸,「我快去投胎了,所以允许我走这一趟。」
「……投……投胎?」何悦的双脚一软,坐在地上,她真的吓得不轻。不是真的见鬼吧?
小杰见何悦这么怂,刚才的伤感氛围都烟消云散。
「你该不会是怕吧?」小杰摆着一副嘲笑她的嘴脸,「其他人怕鬼,我懂;但是你怕,我不懂。」
「我……我才……不怕!」
好吧!只不过是见鬼,她没有做亏心事,甭怕!
她做好心理建设后,忍不住问:「你来探望林婆婆,那之后呢?」
小杰扭头仰望林素夷片刻,对何悦说:「我妈年纪大了,病痛多,积蓄不多,也没有亲人。我怕她像上次那样入院,最后扛不住走了。」
何悦点头,然后呆住,听起来好像哪里不对。
一隻鬼怕母亲离逝?
「我妈没子女送终,亦没有亲人,怕她死后没人理。」
何悦理解小杰的忧虑,林素夷是独居老人,虽然偶尔有社工或义工探望,但难免有遗漏的情况。
她们是邻居,而且是点头之交,她不保证永远住在这栋旧公寓。
「我很想帮忙,不过,我未必一直住在这儿。」何悦面带歉意,「我……我住这里时会多来看看林婆婆的。」
「谢谢你的好意,但不用你帮忙……」小杰不知想说甚么,但嘴巴又有一半合上,发不了声音。
他气得握紧拳头,跺了跺脚,「我知了,我知了,我不说就是!」
何悦见到他手舞足蹈,疑惑扩大。
「总之,你先顾好自己,其他事不用费心。」
此时,甘满打算离开,小杰赶她走:「你快跟着走。」
何悦不解,但仍跟上去。临走出门口时,跟林素夷道别。
素夷则一面疲惫,没有多言。
※※※
罗姐拿着一袋苹果来到甘满住的社区,她拨通手机直接说:
「阿满,我到了。你告诉我怎样走。」
「罗姐,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伤者就好好休养,别乱跑,我直接到你住的大楼就可以了。」
「这不太好,不如你在公园的小游乐场等我一会。」
罗姐见甘满坚持,她也不纠缠,在小游乐场等着。看似无人的游乐场,有些孤魂正玩耍着。她能见到衪们,衪们同样知道她的存在。
他们河水不犯井水。
她瞧着好几栋高楼大厦里偏偏有一栋旧式公寓,楼高比一旁的大楼矮多了,而且四周围着黑气。即使这个时间阳光充足,都有一股擦不掉的阴冷气息。
是因为楼宇过于老旧呢?还是四周都是高楼而挡住阳光呢?
在她暗暗猜想时,甘满已快步走过来。
他一早睡醒,就见到手机有不少讯息,除了夜班经理和同事外,还有罗姐。以往罗姐有兼职时才找他,通常不会连续数天找他的。罗姐只说直觉要找他,毕竟他明明气色不对,仍在葬仪社做兼差,总要看看他是否无碍才安心。
甘满只好实话实说,这就促使罗姐来探病。
罗姐瞥了眼他包扎的手,拧眉道:「昨天我说你印堂发黑,你的运气有下落的趋势,但现在更糟,你是怎么了?」
「我怎么了……不就是遇到醉鬼,大吵大闹,后来更攻击我的同事。」他用没受伤的手挠挠头,「……最后变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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