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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好像有一点继承……”
后面的话语尽数被关在门外,静昭仪心下茫然,却又觉得那树上的倜傥女人无论如何也不像是志怪小说中阴气森森的恶鬼模样。她与后宫大多数女人的娇憨和温软都截然不同。
她是她苦难一生中从未有过的亮色。
宋晚却只觉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响起道那一瞬间她下意识地伸手探向左手腕的细镯,不料摸了个空。
她不懂异道交合留下的孩子为何会背负天谴,也不知女阿修罗究竟有何天赋。
但她从这话语里知晓静昭仪生父人道经商,生母阿修罗作恶,双亡后只留下她一个深宫之中没有家族可倚仗的昭仪,想必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以及最重要的——
话语的主人是祁空。
这声音像是在无意之中已听过千万遍,以至于她在梦中也存留着本能反应。
她的存在时间远比自己以为的要长久。
时日正常地流过,宋晚逐渐习惯了静昭仪枯燥的生活。她总是端着仪态,哪怕对树上祁空的好奇已经快要溢出来,也只是克制地抬头向窗外树上望一眼,假装只是被飞鸟与绿叶吸引了目光。
有的时候祁空坐在树间,泛黄的卷轴似乎永远也翻不完,来来去去都是那么几页;也有时她并不在,宋晚能够体会到静昭仪淡淡的失落。
但她从未向旁人提起树上的存在。
她伏案执笔抄经,感到自己再一次被树上的目光注视,她说不清其中的情绪,但提笔便忘了下一个字。
“……并诸眷属所有厄难一切忧恼一切疾病一切饥馑……”她咬住下唇,偏头去看经文。
“……狱囚系缚恐怖之处悉皆解脱?”树上人不知怎的,隔着如此之远竟也看清了她的簪花小楷。没来由的,她从那话语中听出不悦来,“大孔雀明王的东西。好端端的,抄这个做什么。”
她没说话,只接着往下抄,事实上已然被扰乱心绪。静不下心来,偏生始作俑者根本没发现她的异样,视线仍旧黏在她身上。
树上的女人若不是被拘于此处逝者的鬼魂,大抵便只能是树精一类的妖怪了。
她祈祷着对方不要离开,从这个盛夏开始。
但没过一会儿,棠鹃便说太医院派了人来请平安脉。
没抄完的经文被镇纸压在桌上,被风掀起一角,墨迹半干不干。
她的身子一直不大好,入了宫到现在便一直吃药调理着。起先皇帝还来看她几次,但她身子屡不见好,后宫美人无数,渐渐的皇帝也就少来了,现如今也就不来了。大抵是这次出行,同品级的妃嫔都在列,这才顺势将她也叫上。
太医请脉,静昭仪不慌不忙,倒是棠鹃在一旁关切地问:
“我家主子身子如何了?”
再熬下去,皇帝怕是彻底将她忘了。
依宋晚看,那太医大抵是想说如今见好,已经可以行房事了云云。没料到太医不紧不慢打着太极,绕了一大圈都还没说到正点上。不过她才疏学浅,没有专业知识背书,记不清太医具体说了些什么。
“行什么房事。”正当她已被太医的话术绕晕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蓦地响在耳畔,一声清脆的响指过后,房间里的时间好似暂停下来,所有人都保持着原先的姿势一动也不动,就连宋晚也只能在定住那一瞬的视域内观察四周。
那树精走路是无声无息的,静昭仪想,甚至连风声都没有,她便出现在自己身边了。或许是在树上待得久了,衣袖上隐约飘来叶片的清香。只是现下这个视角,仍旧瞧不见她的脸。
“年近五十,糟蹋得还不够多吗,”她冷笑一声,又打了个响指,“可不能遭这种罪。”
时间恢复正常,宋晚耐着性子听那太医扯了一堆有的没的,最后突然话锋一转,委婉地提醒静昭仪依旧需要将养着身子,暂时不能与皇帝同房。
棠鹃的神色明显低落下来,只有静昭仪思绪已经飞到很远。她不过是个不受宠的昭仪,又无家族倚仗,太医院的人大可不必耗费心思与她虚与委蛇。唯一的解释便是方才有什么因素让他兀地改了主意。
静昭仪将方才的秘密埋在心底,她用余光悄悄打量女人,却已经寻不到她的踪迹。
44 ? 梦中梦
◎永恒是她的宿命。◎
自那以后,宋晚有好几日都没再看见祁空。
她想不出祁空滞留在此的原因,却无端想起现世中大抵也是如此。细算下来,祁空其实没有必要的理由在沪都大学完成本科学业,她好像原本就不需要。
就像同样拥有很长生命的无念一样。
她们为数不多的交集似乎只是维持着若有若无的联系。宋晚试着回忆苏卿宁的一生——尽管她并不认为那应当归属于自己,萍水相逢的缘分,她甚至不知晓自己为何会记得连姓名都没有留下的女人。
不过是深夜敲错房门,才有了短暂的误会……但,她原本是要做什么来着?
理不清的记忆兀地涌现出一股悲伤,感官总是最容易被欺骗的东西,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被苏卿宁的多愁善感影响了心绪,甚至还妄图从中发现解决现有疑难的线索。
记忆是如此私人的事情,就让它逐渐落灰遗忘好了。
梦境中的时间流速与现世并不相同,宋晚摸不清规律,只知道她方才走了一会儿神,听宫女们闲话,已经是几天之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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