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躲猫猫(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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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锦秀安静下来后,阴官那染上鲜血的手指飞快地掠过了黎锦秀手腕上的伤口,原本血流不止的伤口瞬间止了血,连带着他的手腕都变得干干净净。但那道伤口依然存在。
“我只能替你止血。”那位大人说道。
黎锦秀无力地靠在伊青的身上,低头看向那处翻开的嫩肉和其中隐约的骨头,苍白的嘴唇隐约动了动:“……谢谢。”
伊青提醒道:“你需要缝合和包扎。”
“谢、谢谢……”
不流血了,但还是很疼,不过总算是不那么晕了,黎锦秀思维清晰了不少,他用右手支撑着软绵绵的身体坐稳在床上,让自己不要再紧靠着那位大人。
阴官的躯体又硬又冷,实在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见黎锦秀还不准备通知他人,伊青又说了一句:“你应该叫医生。”
“……嗯。”
黎锦秀轻微地点了点头,然后缓慢地抬头,有些费劲地问道:“……大人,你的发声器官在哪里?”
伊青微愣:“什么?”
“比如说,声带。”黎锦秀虚弱地解释了一下,“人的声带在喉咙的位置,口腔、鼻腔、头腔、胸腔都是我们的共鸣腔,所以人的声音大概是从这些位置出现。”
“可是您的声音……好像也从下面发出来。”
伊青沉默了。
黎锦秀看着他面部的白布,自嘲地笑了笑:“抱歉,好像是一个奇怪的问题。”不过这位大人真是太高了,这样仰视地看起来他似乎有两米五往上,还好他家的层高足够。
“我和人不同,我没有发声器官。”
就在黎锦秀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伊青却回答了,“我的声音从何而来,取决于你认为它从何而来。”
黎锦秀轻笑:“原来是这样。”
虽然笑着,他心中却难免失落。
在司徒建兰询问他是不是下面有人的时候,他动过一个妄念,如果他下面真的有人的话,那个人会不会是尹莘?可是尹莘去世才一年,那位姓于的实习阴差等了几百年才能够上实习的职位,尹莘就算有天大的能耐,也不可能现在就能庇佑他。
但这位大人为什么护他救他,又来得这么及时呢?
即便理智上知道机会渺茫,但黎锦秀依旧忍不住思考这位大人是尹莘的可能性,尤其是是他因为伤口失血靠在这位大人身上的时候,某个瞬间,他甚至觉得这就是尹莘,是尹莘在救他。
但这位大人却说,他和人不一样,他没有发声器官,那么大慨率这位大人生前并不是人。
他不是尹莘。
黎锦秀低下头,在阴影中自嘲地勾了勾唇,这位大人本来就不会是尹莘,是自己痴心妄想。
等黎锦秀再抬起头的时候,他的脸上已经带上了常有的笑,虽然这个笑容还很是苍白。
“谢谢你,大人,我自己能处理好后续的事情。”他委婉地下了逐客令。
伊青却像是没听懂,他拿起黎锦秀的手机递了过来,说道:“打电话,叫医生。”
黎锦秀勉强地笑了笑,神情为难地说:“我现在还不能打电话,我需要先处理衣服和床单。”
他的衣物和他身侧的床单上都有还未完全氧化的血迹。
伊青放下手机,将那一角床单撩了起来:“已经浸下去了。”下面的床褥和床垫也染红了。
黎锦秀皱眉:“这可难办了。”
如果只是销毁一条床单,那还简单,但要瞒着家里上上下下那么多人更换一张床垫,即便是没有受伤的黎锦秀也没有这个自信。
伊青松开床单,忽然问道:“你不会叫医生,是吗?”
黎锦秀有些措不及防:“不会……”他不能让家里人知道自己弄伤了自己。
“不过,收拾好这里之后,我会去医院。”黎锦秀又解释了一句。
伊青却道:“正好,我需要你出去。”
黎锦秀不明白:“什么?”
伊青没有解释,他手指微动,那块染了血色的玉片从地上飞进了他的手里,他对黎锦秀说道:“我会替你处理好这些。”
他一说完,黎锦秀便发现床上和他身上的血迹都不见了,而那块玉片彻底被染红。
“这是……”黎锦秀讶异。
伊青收起了玉片,说道:“好了。”
“叫上你家的道士。”
黎锦秀云里雾里,却按照伊青说的话做了,这位大人三番两次地帮他,应该不会害他。他立刻给司徒建兰拨通了电话。还好,司徒建兰也还没睡下,两人三言两句说好,黎锦秀挂了电话。
伊青道:“走吧。”
“等等。”
黎锦秀起身,走到套房卧室外面的小客厅里。他单手从一个边柜里取出了医药箱给自己消毒包扎。伊青静静地立在墙角,观看着黎锦秀细致熟练的动作,偶有一缕淡漠的阴气在房间飘过,他却熟视无睹。
“好了,走吧。”
黎锦秀放下袖子,遮住绷带,朝着伊青露出笑容。
“我会跟着你。”说完,伊青便消失不见。
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黎锦秀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消失。这位大人实在有些奇怪,如果他不是尹莘或者跟尹莘无关,黎锦秀想不出他这样关注自己的原因,难道……跟之前那个实习阴差的事有关?
他们要抓的那个人——王福贵——还没有抓回来?
黎锦秀想起沉蓓告诉自己的信息,不由得心情有些微妙,王福贵一死,阳间的官司了结,可阴间的案子却才刚刚开始。
十分钟后,司徒建兰和黎锦秀驾车出门,前往医院。
“一公里外就有一家私人医院,我们去那里吧。”司徒建兰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划拉着车载导航。
黎锦秀连忙拒绝:“那是我们家的医院,不能去。”
“哦哦,对,那不能去了。”司徒建兰想起黎锦秀说上医院这事儿不能被家里人知道,他又找了个公立医院,设为目的地,“这个吧,五公里。”
“好。”
司徒建兰开着车,又有些好奇地问:“你哪儿不舒服啊?”
黎锦秀含糊其辞:“肚子疼。”
“我就说看你脸色不太好。”
说着,司徒建兰正巧往后视镜看了一眼,却看到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悄无声息地端坐在后座上,他握紧方向盘,匆忙移开了目光。
司徒建兰佯装镇定地说道:“锦秀,你要不要睡一会儿?”
黎锦秀平视着前方,车灯驱散了一片黑暗,说道:“不用了。”
司徒健兰只好说:“好。”
他表面什么事都没有,却暗地里捏了一把汗,因为后座上坐的那个明显是鬼。
什么时候跟上来的?
为什么他都没有察觉到?
司徒建兰脊背僵直,一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开车,一边回忆刚刚两人上车前的细节。走夜路原本就不安全,黎锦秀现在体质又敏感,司徒建兰一来拿不准那只鬼的实力,二来投鼠忌器,不敢在这时候挑明对方的存在。
只能希望于有田还没有走远。
“咳,锦秀。”司徒建兰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外套口袋里有个小礼物,白天忘了给你了,你自己拿一下。”
这一路上,黎锦秀都忍耐着手腕处的疼痛,但听司徒建兰这么说,他只好继续装着没事,姿势别扭地伸出右手去拿司徒剑兰说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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