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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里静悄悄的,陈子轻顿时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来得突然,却又无法驱散。
陈子轻快速推开屋门跑进去,看见一双脚在半空晃动,他两腿发抖地跌坐在地,仰头时脸色煞白。
一根绳子打了个结悬在房梁下面,挂在上面的人垂手垂脚,怀里有点鼓,隐约可见牌位边角和燕子羽毛。
——
陪了曹秀才快一年的两只燕子,和它们后来生的燕子宝宝没能过完这个冬天,全死了。
曹秀才上吊了。
他根本没好,只是外面看着在逐渐愈合,里面早就烂了,一直烂着。
春江花月夜
这个阖家欢乐的晚上,义庄临时处理一具年轻的尸体。
曹秀才没给自己准备棺材寿衣,他穿的是彩云生前给他做的蓝色长衫,棺材要用半成品加工,只能等年后再做。
风似刀子刮在窗纸上面,曹秀才躺在停尸板上,旁边是一对燕子夫妻,和三只小燕子,他的怀里是他亡妻的牌位。
一家人都在这了。
陈子轻为他点长明灯:“秀才,相识一场,别的我不说了,走好。”
“嗷呜”
阿旺仰着头叫。
陈子轻挠阿旺脖颈,他做个任务,交了朋友好也不好,看这生离死别搞得,多伤感。
年三十的前半夜,义庄忙着应付曹秀才的后事,后半夜才点了鞭炮,在劈里啪啦的炸开声响里围着桌子坐下来,不算年夜饭了,只能是填饱肚子。
四人坐在窗边守岁,一壶热茶,四个杯盏,一盘蜜饯,一盘糕点。
窗户被撑开,炮竹燃过的味道被一股股的风送进来,是除夕的味道。陈子轻出神地望着窗外雪景。
魏之恕桌底下的脚踢了踢管琼,在她看过来时眼神示意她安慰小师弟,她轻摇头,曹秀才走了,他这个结局,大概只有小师弟没有预料。
不一定。
也许小师弟比他们还要更早预想到这一点,只是当这一幕真实发生的时候,小师弟依然难以接受,需要时间来消化。
“哎……”陈子轻叹出了声,后背“啪”地一响,他被拍得三魂六魄都回来了。邢剪手没拿开,按着拍他的那块皮肉给他揉,“大过年的,你叹什么气?”
陈子轻颠了颠趴在鞋上的黑狗头,答非所问:“我的嘴巴里面有点苦。”
“那就吃甜的!”邢剪道,“桌上两盘还不够你吃?”
陈子轻慢慢吞吞地伸出手,对面的魏之恕拿了块糕点,塞他嘴里,他咬了一口咽下去。
管琼递给他一块蜜饯,他受宠若惊地接住:“谢谢大师姐。”
魏之恕不干了:“你怎么不说谢谢二师兄?”
陈子轻含着蜜饯继续看雪景,魏之恕刚站起来就让桌底下伸过来的一只脚给踢得腿一软,坐了回去,他把手里大板块糕点吃掉,吹飞散在桌上的糕点碎沫子。
去年四人没有一起守岁,师傅喝多了睡了,小师弟跑乡里玩去了,他守一段时间就乏了躺下了,只有大师姐守到了天明。
前年大同小异。
他们已经好多年没一起守岁了。
魏之恕脸色一变,我怎么也伤感上了,都是让小师弟给传染的,他起身去拨炭火:“师傅,铁花还打不打?”
邢剪瞥一眼失去好友的小徒弟,沉声:“今夜不打了,元宵节再打!”
到了元宵那日,义庄又点燃了一串鞭炮,比除夕夜的要短一些,雪早停了,但积雪没有化掉,鞭炮炸开的红色炮衣被雪混着泥土覆盖,红的白的黄的搅合在一起,有股子又喜庆又脏乱的感觉。
义庄外的一块空地上放着一个炉子,里面是事先准备好的铁水,陈子轻凑近看铁水沸腾,邢剪把他拉开,手拿一块木板拍打拍打:“管琼,锯末。”
管琼拎着布袋,从里头抓一把掺过些许水的锯末放在师傅的木板上面,按个小窝。
邢剪舀适量铁水倒进窝里,手一扬,铁水和锯末一齐被抛至上空,霎那间,他手中木板猛击上去。
“汪!”
“汪汪!”
阿旺飞一般逃进林中不见踪影,爪子踩成残影,平时沉稳的身形十分狼狈。
在它身后,铁花成片飞洒。
陈子轻下意识就要抱头乱窜,却被眼前所见震撼到了。
那一大片铁花撞到树上落在枝头,迸散出的流光溢彩绚烂至极,“火树银花”在这一刻有了实感,他呆呆看着这惊心动魄的壮观画面,可惜没有相机记录下来,只有一双眼睛,一段记忆。
眼睛带不走,记忆可以。
陈子轻后知后觉自己不能表现出第一次见,他赶紧把张大的嘴巴闭上,表现出“今年还是老样”的表情。
肩头一沉,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近的魏之恕把脑袋搭了上来:“师傅打个铁花你都能看傻?”
陈子轻动了动肩膀:“你别靠着我,让师傅看见了,”
“怎样?”魏之恕不以为意地打断,“不论你多几重身份,你都是我的小师弟,我靠一下小师弟的肩膀有什么问题?没有!”
后半句有了胡搅蛮缠的意味,像个撒泼的小孩子。
今儿是元宵节,魏之恕陪师傅喝了几杯,呼吸里有酒气,他不满道:“我说了我没醉,大师姐偏说我醉了,不准我打铁花,不然我怎么也要露两手。”
陈子轻见一朵铁花坠落在他脚边,他还没抬脚去踩,铁花就跳动着消散了,这奇景转瞬即逝昙花一现,却能让人感受到丰收,快乐和幸福,都是好词,好景象。
肩膀重死了,陈子轻推魏之恕的脑袋:“大师姐还不是关心你。”
魏之恕吹他脖子上的毛领子玩,他冷不丁地察觉一道目光刺过来,不用抬头确认都知道是哪个。
陈子轻还没提醒魏之恕,对方就先他一步直起身,后退点坐到地上,伸出双手接铁花。
三分醉演成了七分醉的样子。
陈子轻用袖子把要飘他手上的铁花打掉,无视了他得逞的笑容。
“昭儿,过来玩!”邢剪吼道。
“二师兄,师傅叫我了,你别接铁花了啊。”
陈子轻早就想玩了,一直没借口,这会儿,他对着魏之恕叮嘱完就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他真正上手才意识到内心是有点怕的,怕被铁花烫伤。
邢剪握住他小麻秆似的手腕:“没事,师傅教你。”
话落就对大徒弟道:“少放锯末。”
管琼应声:“好。”
她抓少量锯末放在小师弟拿着的木板前端:“手别抖。”
“我没抖,是冻的,这天多冷啊,木板也重。”陈子轻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他深吸一口气克服心理障碍,在邢剪的指导下打出铁花,痴看漫天金丝化作流星,比他在现代社会见过的每一场烟花都要好看。
“师傅,今年的铁花比往年梦幻。”
邢剪没管世界多耀眼璀璨,他在凝视小徒弟眼中的礼花:“是啊,很梦幻,师傅都有些晕眩了。”
“你晕眩确定不是喝酒喝上头了?”陈子轻道。
邢剪哈哈:“你说是,那就是!”
陈子轻看他笑,就也抿着嘴笑了起来。
在场的师徒三人见他笑,心里头都不约而同地松口气,这是他在秀才走后的第一次笑。
新的一年总算是开始了。
打了铁花,邢剪带陈子轻去乡里看花灯。
管琼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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