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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津川不明白,这个人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好像他年三十不说,初一就一定会说一样。
“初一也没有吗?”陈子轻想了想,“那十五之前可以有不,再晚了新年就过完了。”
梁津川俯视过去,蹲着的人眉眼轮廓模糊近似扭曲不真实,他散漫道:“你另一个小叔子已经给你了,还不够?”
“你说梁铮啊。”陈子轻哼了声,“我不要他的祝福,我要你的。”
他满是真挚:“我只是你一个人的嫂子,其他的都不算。”
梁津川心口有一瞬的震动。
“所以你可以给我吗?”陈子轻声音柔柔的,“截止日期是正月十五,你有充足的时间。”
“砰——”
搞副业回来的某家人放起了烟花,这么晚了才放,照样引起了全村的注意。
睡着的小娃娃跟没睡意的大人都出来看烟花。
陈子轻没看。
梁津川也没看。
“除了新年祝福,我还想跟你说我的新年愿望。”陈子轻的发丝渐白,他往里蹲了蹲,还把轮椅推到墙边给自己腾出位置。
陈子轻说:“我的新年愿望是,你明年能多笑一笑。”
梁津川不为所动。他转着轮椅去院子里,轮子碾着要被雪覆盖的炮衣,冰凉的雪花飘到他的头上脸上身上。
背后传来黏得令人发腻的声音:“你会让嫂子愿望成真吗?”
不会。
他说,梁津川,别再犯贱了。
非亲非故的,没人受得了一个残废,新鲜劲总有过去的时候。
梁津川让自己从轮椅上摔了出去。
急慌的脚步声向他奔来,他甩开扶他的手,一路爬到院门口,起伏不定的肩背靠着门框,疯子一般抓住再次伸过来扶他的手,带着塞进自己的空裤腿里。
“我这样子,怎么笑?”
梁津川阴沉地盯着眼前人,将他的手按在自己膝盖的丑恶切口上面:“你告诉我,新的一年,有什么值得我多笑的?”
寡夫门前是非多
半夜三更,天地冰冻,空气里若有似无地含着火药味。
鞭炮的余声从十里八村卷来,它们没吞掉下庙村上空的烟花砰响。
但烟花的朵数太少,不一会就放完了。
附近村子跟下庙村的人意犹未尽,他们的脖子伸得老长,以为还有。
没看烟花的叔嫂在院门口僵持。这一小块地方在不避风,也不怎么挡雪,只隔绝了别家的团员喜气和新年新气象。
陈子轻原本是蹲着的,梁津川那拽力让他猝不及防,身子蹲不住地向前一栽,膝盖跪在冰冷的土面上。
不等他做出反应,一只手就被强行抓住,塞进又干又潮的裤管里。
然后就一路往上。
梁津川钳着他腕部,将他的手大力地摁在粗糙皮肉上面,他冻得有点僵的指尖缠上了触及到的热度。
他嘴唇嗫嚅,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答卷。
“说不出来了是吗。”梁津川笑,“你也知道根本就没有,”
陈子轻突然给出答复:“我新的一年对你,会比去年对你更好,这算吗?”
梁津川气息微窒,他的言语里有着刺骨的恶意:“不算,你对我的好一文不值。”
陈子轻吸了吸冻红的鼻子,响起疑似抽咽的声音。
梁津川莫名心悸,他冷嘲:“过年哭,这么晦气,我看你是想我死。”
陈子轻马上停止抽咽:“我没有哭,我的眼睛是干的,这样不晦气的吧。”他垂着脑袋,说话声很轻也很小,“新的一年我想你好好的,我好好的,我们都能越过越好。”
梁津川漠然。
这是在向谁许愿,向老天爷?
老天爷最爱玩弄人。
越过越好?怎么个好法,怎么算好?
梁津川的指腹无意识地做出摩挲的动作,眼前人忽然抬头看他一眼,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扣着这个人的手。
膝盖的难看疤痕生出些许刺麻,梁津川将那只手抽出来,甩开。
陈子轻的手只是进去这么一会就不冷了,他依依不舍,还想进去,梁津川的裤管里比火盆暖和多了。
真是纳闷,他穿得比梁津川多至少一件,怎么就没那个体温和热量呢。
这就是十七岁跟二十四岁的区别吗。
陈子轻把热乎乎的手跟另一只没能进去的冷手放一起撮动,有福就该同享。
按这边的习俗,三十晚上每家每屋都要有亮光。
哪个屋子灭了,财就没了。
陈子轻入乡随俗,他在天黑前从放杂物的屋子找到几个灯盏,加煤油,在床下的垫被边揪了点棉花,撮成几个条,全都点上挂起来。
门头墙边的钉子上也挂了个煤油灯,光晕昏弱,勉强只能照出叔嫂的身形,表情与眼神都不清晰。
梁津川在偏头看关闭的院门。
“津川。”陈子轻喊他,“那你会让我的新年愿望成真吗?”
还要说,还没翻篇。
梁津川眉梢眼角生恹,他收回目光阖上双眼。
风把煤油灯吹得不时荡起来磕在墙上。
陈子轻打了个喷嚏,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你不说话,我就当你会的啊。”
“好冷喔。”他咕哝,“下雪天就这么冷,化雪上冻的时候怎么办呀,我感觉今年比去年冷多了,你觉得呢。”
没有回应。
陈子轻去把院子里的轮椅搬过来,用棉袄袖子擦擦上面的雪:“你坐上去,我们进屋吧,屋里的火盆该添炭了。”
梁津川不坐,他靠在院门口,身前的衣裤上都被碎雪浸湿了不少。
陈子轻急躁发愁,他撑着腿站起来,跺跺冰块似的脚活动活动,眼睛往院里瞧,梁津川爬行过的拖痕已经模糊不清。
雪越来越大了。
陈子轻手背的冻伤又开始发痒,积分买不到冻疮膏,小店也没有。
村里人的手脚冻红了会涂口水,不止痒就抓,抓破了,烂了,流水了,手上的不管,至于脚上的……
陈子轻去小店买冻疮膏的时候,碰上打酱油的梁云,听她说自己两只脚都冻到了。
位置在脚背靠近小脚趾的地方,皮肉泥泞一般黏着袜子,每天一脱就是一层黄水混着碎皮烂肉,她一派淡定,叫他不用擦药膏,天暖和起来了自然会结痂。
主打一个随便。
陈子轻把灼烧的手背伸进风雪里,舒爽地叹口气,他想起来什么,赶紧掏袄子的口袋:“我这有个小炮。”
半截手指头长,看起来没什么威力。
陈子轻擦火柴点着了小炮的引线,快速地朝着地上摔砸。
“咻——”
小炮落地就窜起来,它在半空的风雪中呈弧形乱窜几下,冲到了陈子轻的跟前,他站在原地忘了躲。
那小炮钻进他咯吱窝里,他惊叫着跑向梁津川,直喊救命:“津川,我衣服烧坏了,完了要炸了,津川——”
梁津川闻着他身上的糊味,太阳穴突突跳动。
“……没炸啊。”陈子轻呆滞地举起胳膊,咯吱窝烫了个洞,里面的棉花露出来焦了一圈。
他惊魂未定地抠了抠洞,没关系,我还有别的袄子。
小炮怎么不看路呢,它应该去天上。
真的是。
陈子轻吐槽,人倒霉,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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