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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我们就在望海镇开一间店,你修车,我在门口卖甜点。”
“周末的时候,我们可以到这里来野餐和写生。”
“如果能多攒些钱,买艘有动力的小渔船,天气好的时候还能带姥姥姥爷出海,虽然他们没有再提起,但我知道……”
那天,薛夏和魏迟年一直待到夕阳落下,把湛蓝的海面渲染成一大片橙红色的布匹,才在骤起的海风送别下,慢悠悠地骑着车,踏上回家的路。
薛夏描写的未来也是魏迟年的梦。
然而梦,终究只会是梦。
也只能是梦。
惊蛰过后,本该迎来万物复苏,欣欣向荣。
可魏迟年母亲的病情却在那一个月急转直下。
到后来,医院连发了数道病危通知,那个独自一人扶养魏迟年长大的女人,终究没能捱过去。
在儿子成年以前,溘然长逝。
葬礼办得很简单。
前来吊唁的人不多,大部分是望海镇的镇民。
薛夏也跟着姥姥姥爷一起前往祭拜。
黑白照片也掩不住的美艳,是薛夏对魏迟年母亲最深的印象。
不合时宜,却又格外地深刻。
那天,她见到穿着一身黑衣的魏迟年站在灵堂前,他们之间分明隻隔着几个人,却像隔了千山万水。
同时,薛夏还注意到,魏迟年身边站着一个男人。
一个与望海镇格格不入的男人。
西装笔挺,面容刚毅,他的形容是哀戚的,可他的眼神却波澜不起,让人感觉到一股冷漠。
而在他旁边的魏迟年……
“夏宝?”
姥姥在叫自己。
薛夏想了想,还是跑到魏迟年面前,和他低声说了句:“节哀。”
同时,她看似不经意地碰触,却在过程中,悄悄塞了一颗糖到少年手里。
这个看似隐晦的动作被他身侧的男人察觉了,对方微微蹙起眉头,没有说什么。
从头到尾,魏迟年都没有抬眼,薛夏心中担忧,却知道现在不是自己该留下的时候。
隔天,姥爷的弟弟带着一大家子过来望海镇走亲戚。
姥姥和姥爷让薛夏当向导,带他们四处转转,薛夏找不到理由拒绝,自然更抽不出时间去见魏迟年。
直到出殡那天,送葬的队伍经过,奏乐声哀婉沉肃,薛夏透过房间的窗户,能见到一位老人走在前面撒纸钱,后头队伍长长的,清一色的黑色西服,乍一看还挺壮观。
薛夏却直觉有哪里不对。
于是,那天晚上,趁所有人都睡了后,薛夏偷偷溜了出去。
魏迟年家的门是敞开的。
薛夏小心翼翼地上到二楼,在魏迟年的房间前停下。
房门是关着的,她轻轻敲两下。
没人应声。
薛夏仍不死心。
她有种强烈的预感,魏迟年就在里面。
也不清楚到底过了多久,薛夏的指关节泛起了红,痛感开始影响神经,占据感官,委屈让她眼里漫起了水花,直到这时,门才终于被打开。
魏迟年就站在自己面前。
短袖短裤,骨瘦嶙峋,少年的发质像干枯的杂草,乱糟糟地盘据在他的脑袋上,同时,他的下眼皮处有明显的乌青,下巴新长的胡渣也没打理,整个人呈现出阴郁的氛围,像是昼伏夜出的生物,不喜光,不见光,没有光。
“迟年……”
下一秒,薛夏落入他的怀里。
并不温暖,于她而言仍是火源。
如飞蛾那般,她毫不犹豫地拥住对方。
“夏夏……”魏迟年埋首在她的肩膀,声音轻缓,声线却起伏似风中粟糠,颤巍巍地。“我没有妈妈,也没有家了……”
那一刻,薛夏感觉自己的心臟被一双巨大的手攥住,险些呼吸不过来。
后来她才意识到,原来那是来自魏迟年的力量。
如抓住救命稻草般,他将薛夏箝製在胸膛与手臂之间,以一种好像要将人勒进血肉里的姿势。
薛夏闭上眼睛。
“不会的。”她的口吻极其温柔,于魏迟年而言却彷佛跨越了遥远的时空,从那曾经美艳动人,却迅速枯萎腐败的女人嘴里发出来的一样。“你还有家,我会给你一个家的。”
她和魏迟年发生了关系。
然而隔天,魏迟年却不知所踪,隻留下一张写着两个字的纸条:“等我。”
薛夏懵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事情会这样发展。
就像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在高中毕业的暑假就怀孕了。
孩子没有保住。
在她知道孩子存在的那一天也同时失去了孩子。
姥爷恨铁不成钢的目光和姥姥泛红的眼眶,两老在自己昏睡之际,压抑的哭声与惋叹,这一切都让薛夏的心像被凌迟般,割肉的疼,剐心的痛,更多的是茫然和不知所措,好像身体里面有个地方被蛀蚀了,永远也填补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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