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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熹遇见了一个小小的难题。

旁边的女真亲兵听从宗望号令,将乌珠赤裸脊背上所负的荆条抽出,奉给赵熹。

这荆条并不是那种野外常见的植物,而是结结实实一根木板,板上有丛生的细密倒刺,要是打那么一下,皮开肉绽、鲜血淋漓那都是轻的,最要紧的是,因为上面的铁刺细密,有可能会随着抽打嵌进皮肉里,引起进一步的伤风和发炎。

上刑也没有这样的!

赵熹没有接过这根荆条,开玩笑,这人是宗望的弟弟,说明是是金国的亲王,他力气又大,要是一棍子把人抽成个半身不遂乃至于一命呜呼,人家金国找他赔命怎么办?

他当然没什么以命抵命、人人平等的意识,但现在金国势强,宋朝力弱,他的命自然和这乌珠等同了。别到时候自己出使着出使着,又让金国人讹上一笔大的。

再说了,这宗望作为哥哥,给弟弟上这么严重的刑到底图什么?

他这样想,就干脆没有接那根木棒,将手袖着,低着头:“算了吧!我……”

宗望笑眯眯的:“九弟,怎么了?”他宽慰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别怕!他违反军令,本就该狠打,让你行刑,只因为他冒犯的是你阿爹,并不是别的缘故。”

赵熹把头埋得更低了,绞着衣袖:“我、我并不是为了这个。”他他抬起头,和那帐中孤零零跪着,孤狼似的青年对视一眼,又受惊似的转回头来:“他好凶,我害怕!”

宗望“噗”一声喷出一口水来,大笑不止,赵熹被他一笑,只能欲哭无泪地坐在一边,尝试呼唤道:“二哥?”

他的声音疑惑而怯弱,整个人如金玉裹就,太符合女真对宋朝人的印象,因此,即使听不不懂汉话,帐周的亲兵们都也都开始显出嘲弄的目光。

宗望一手拎起亲兵手里的木刺荆条,又拍拍赵熹的肩膀,示意他和他一起起身。

赵熹好一通装傻示弱都没有起到效果,心里难免有些不耐烦,宗望又拉住他走到乌珠的面前。

虽然宗望的主帅帐中用的是最好的皮毛毡料,可今年开封的冬天格外冷,赵熹穿着夹袄、裹着裘衣也觉得手指有些微凉,更不要提乌珠的上半身一丝不挂。赵熹走近了,才发现他紧咬着牙关,显然是为了不让自己因为寒冷发抖露怯。

可这人也太凶了,赵熹刚一看他,他就狠狠回瞪过来。

不识好歹、狼心狗肺、欺软怕硬的东西!

宗望要打他,他不瞪,赵熹不打他,他竟然恩将仇报。

赵熹往宗望旁边挪了挪,最好宗望此时转过脸来,看见乌珠瞪眼的凶相,狠狠用木条子抽打他。

可赵熹一挪到宗望身边,乌珠就转过脸去,又不看他了。

与此同时,宗望大喝一声,嘴里说了一句女真话,荆条带着风抽下去,“哗哗”滑过赵熹的耳朵。

没有“啪”的响声,木条子抽在肉体上,是钝钝的声音。

铁钩掀起了一层皮肉,乌珠赤裸的后背上立刻冒出了细密的血珠。

宗望对赵熹说:“就像这样,你看,他还凶吗?”

赵熹看见冷汗从乌珠的额角渗落,然而他的嘴唇还是紧紧抿着,只是呼吸明显粗重,显然是痛极了。

宗望说:“九弟,你来吧。”

他半胁迫的,要求赵熹拿过他手里的木条,赵熹摆手道:“不、不,我害怕!”

“别害怕!”

宗望攥住赵熹的手,往他手心里面塞那根木条,赵熹有意想要挣脱,可又害怕推拒间宗望忽然松手,让他的手碰到木条上的刺,正准备找个合适的说辞离开时,宗望已经把木条塞进他手里,又攥着他的手,直直向乌珠的后背打去!

赵熹没想到他说打就打,忍不住手上用劲试图甩开,可谁知这样一来竟然让木条偏离了方向,原本落点在背部的木条,一歪,结结实实抽在了乌珠的脖子上。

手上的触感隔着木条传来,赵熹大叫一声不好。

他弓马武艺娴熟,自然清楚人体构造。一般来说,惩罚别人的时候打屁股或者背部,是因为上面的肉多,骨头也不要紧,大不了卧床,一般情况下伤不到什么要害。

可脖子不一样啊,脖子连着头呢,更何况凭他刚才手下传来的触感,他都打到人家的颈椎骨了!

血珠争先恐后地从乌珠的后脖颈处冒出,这地方紧要,即使是铁打的人也撑不住,果然,刚才还硬挺着的乌珠佝偻下了腰,匍匐在地上,一动也没动。

赵熹内心“嗡”的一声。

虽然前朝的勋贵里,有那爱吃人肉的、欺男霸女的,也不乏爱凌虐奴仆,把活人当靶子射的,可赵熹本人休说虐待人了,他连只鸡也没虐待过啊!

要是他不挣那一下,这木条也不会落到乌珠的颈椎骨上。

他不会死了吧?

赵熹内心一团慌乱。

他还以为只要在这里静静待上个小半年就好了,顶多是吃的差一点,住的坏一点,玩的少一点,因此来之前还特地让康履去买了一大堆经书话本、笔墨纸砚、珍奇玩具打算无聊解闷,行李里头也装了四时的衣服与被子,务求自己的人质生涯过得舒服。

可谁也没告诉他要经历这个啊!

赵熹把手里的木条子一扔,敛袍到乌珠面前去半蹲下,目光担忧:“你……”

可谁知道乌珠被抽了个半死后竟还有蛮力,一把把推开赵熹。

“哎哟!”

赵熹本来就是半蹲着的,下盘不大稳,被他一推一个趔趄,竟然一屁股摔倒在地上,四脚朝天、懵在当场。

宗望哈哈大笑,把他扶起来,拍拍他袍子上的灰:“你看,他就是这样没有良心,不像人!”

赵熹浑浑噩噩的出了营帐,不知道什么时候,乌珠又爬了起来,赤裸的后身如同一个大莲蓬,蜿蜒落下红血。

赵熹感觉自己落入了野蛮人的世界。

倒不是他觉得兄弟阋墙是一件稀罕事,但,这么明目张胆的,他还是头一次直面。譬如谁都知道赵煊和赵焕不对付,可赵煊别说打赵焕了,重话都没说过一句,顶多是眼里没他这个人,至于教训——赵煊曾经很隐晦地说过赵焕起得晚,年轻人不应该,赵焕就不大服气,还回了一句嘴。但是这事儿了了也就了了,捅到持盈面前也是照样五十大板。那时候赵焕还住在东宫旁边,持盈让赵煊去叫他起床,如此叫了半个月,赵焕终于崩溃,投降认输。

可是这个乌珠,虽然一句话也没说,但赵熹有直觉。

他不服。他没认错。

赵熹的脑海里晃过乌珠那一张汗涔涔的脸,鹰视之目与发白的嘴唇,赤裸的,血与水一起翻滚的后背,一时之间竟呆立住了,直到康履把他喊住:“大王!”

他这次来金营做人质,除了金国允许的护卫以外,贴身的侍从只带了康履一个——三个知道他秘密的人里,余容是女儿家,不方便;至于张去为,他是持盈身边大宦官张见道的养子,平时做事就大胆,康履被他弹压的气也不敢出一声,这种做人质的苦差事自然不可能来。

赵熹恍然回过神,问:“咱们有没有带药来?”

康履没想到进金营还没有一个时辰,赵熹就要药:“大王哪里受伤了?”他脸色发白,金兵现在还在开封,天子脚下,就敢对赵熹这样无礼,来日过了黄河,那岂不是更加凶多吉少?

赵熹随口道:“我没怎么,你拿几瓶治外伤的……”他原本想说送给乌珠,毕竟那木板子挨一下本来就够痛的了,他还和宗望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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