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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镜流习武练功是半分偷懒不得,即使背对着都能知道他是不是在摸鱼,景元一度怀疑师父是不是背后长眼睛。

景元没正式入军前一般是在“戈园”,说的好听实际上更像是应星放武器成品的仓库,地面上皆是用小乱石铺起,乍一看似有些杂乱,细观都有独特的苔状细纹,斑驳陆离的煞是好看。这些碎石是后面“戈园”被镜流征用了才铺的,原本是光滑砌平的反光面,底下用玉石做了隔断,链接的武器信息记录数据板,后来被景元用武器砸的地上全是坑。

不得不承认的是,镜流为人师确实很有一套,但是这种本应该分摊在所有云骑军身上的注意力集中在景元一个人身上时,就非常折磨,所以一旦逮到机会,景元就撒开玩。

戈园临水,常有绿树浓荫掩映,风从水面吹来,蝉鸣嘈杂刺耳。那天镜流临时接到元帅下派的任务要去除邪,少则都得十天半个月,四人中走了两,白珩也在列,于是喊了应星和丹枫帮着有事没事看下景元,丹枫没回,不知道是不是族里有事绊住了手脚,为龙尊也多是身不由己,无法随性。应星倒是答应了,谁知忙着忙着彻底忘了个干净。

从案几抬头时已是日落时分,远处山脉能见晚霞夕照,有生活情趣的才子口中吟咏起“兽云吞落日,弓月弹流星”这类的诗句。这样的闲情属于无事可为的街溜子,不属于他这种被甲方折腾小半个月的“打工人”,应星想。他下了星槎往“戈园”走,园中只剩月光映在池水中反射的倒影,隐约能照亮小径,虫声四面八方而来,吵得他开了好几次夜车的脑子更加胀疼。

空气中隐有淡淡酒香,他心道不好,开了光脑照明。园中擂台凌乱不堪,长剑、胡刀、弓枪等兵戈横七竖八的,不是砸在地上就是竖插着,玉石板连着光缆都被人从地里挖了出来。

应星翻了几番,没一块好地,连置物的铁架子都被砍的差不多了。水边暗草中藏着蛤蟆,突然呱呱叫起来,声大如雷,应星被吓了一跳,额角青筋暴起,拾起一柄护枪投掷过去,听声辨位,直中目标,再没闹声扰人。等他捡完校台上的兵器摆好,脖子都快僵了,最后一把护枪被他插在草里,拔起来时竟然还勾着衣物布料,他接过仔细一看,果然是景元的练功服。

“草!”

草窝旁边的石堆上还有几坛没喝完的酒,上面粘着泥巴,是好多年前“戈园”刚建好时他亲手埋起来的,未曾开封过,闻上去就烈的很。但眼下比酒更重要的,怕是景元喝醉了掉水里去了。

应星签收,红泥深浅,秀气漂亮的篆体名字框在四方横竖中,圆出无折,点撇收力。

而此间天色渐变,云翳蔽日,雾霭清绝,少年抱盒抬头,新雪欲暖而化,是夜,满月当空。

如果去询问坤泽,分化究竟是什么感觉,他们大概都会不约而同的齐齐皱眉,然后告诉你那种感觉就和冰淇淋融化在高温石板路上没什么区别。

白珩很早的时候就考虑过这个问题,她捏捏景元胖胖圆圆的猫爪,三虎口量不下一只猫,也许变成乾元的可能性更大。

“那可以少受点罪”她说。

应星挽了个松散的发髻,整个人看上去懒洋洋,捏着一颗棋子久久没有落下。白珩难得没有催他,虽然一炷香的时间才走了五步,但她心思不在这里,平白无由而来的心悸让她有点担心,脑子一抽口无遮拦,直问应星乾元分化是什么感觉。

应星眼皮一跳,要不是和白珩共事为友了几百年,上来就问这个问题实在是太过冒昧了。

也难怪白珩忧心忡忡,景元有这方面的常识,但是不多。仙舟人含蓄保守的社会隐形规则使得他们在十几岁领悟到羞耻感后,基本上就少以拟形态示人。目前还没有什么好办法来辨别走在街上的小动物究竟是人变得还是真野生,不过仙舟除了特殊的持明族和狐族,其他大部分登记在案的拟形态大多是犬科。比如,应星,虽然他属于返祖。所以全靠仙舟人的自觉,成年人还用拟形态在外面跑来跑去,本质和裸奔没什么区别。话虽不中听,但景元都快成年了,他们居然还能在神策府某个房沿看到一条挂下来荡来荡去的毛茸茸尾巴,一抓一个准。

“咳……大概差不多”,应星尴尬的挠挠头发,今天白珩问起,他才发现某种意义上景元已经裸奔十几年,甚至还有继续下去的趋势,更恐怖的是压根儿就没人觉得不对。

显然白珩不满意,再没给应星留面子,下死手秒了。败棋者满脸懊恼,前不久和景元下时还以为自己真有长进,看来仍是功力不足,好在他棋品不差,从不悔棋,这也成了白珩景元乐意和他玩的理由。

这头刚想重开一局,矮窗上突然蹦上来一只猫,嘴里叼着一条眼熟的红发绳,一路从榻上踩到应星腿上,扒着木桌看了眼残局,无奈摇头,给了应星一枚无语的眼神,又吧嗒吧嗒钻过棋桌踩上了白珩的大腿。

近日有雨,太卜司早早便发了橙色预警,天际黄灰交接,时有炸雷。朝来不知疲倦的雨,只是落,瓦口上溜下来的雨水,将石板地的凹坑填满几乎汇成溪流。些些槐花的嫩苞,小船般的在水上浮沉,被一个又一个鼓起的小泡吞没。

白珩把发绳重新绑在了猫咪的脖颈,打了个漂亮蝴蝶结,景元两步一歪倒在了小桌边上,红绳藏进了蓬松的胸毛只能隐约看到边缘。他最近莫名很累,又奇怪的能吃一大堆,吃完就困,严重的时候甚至能在值夜班的时候站着睡着。无可避免的被师父发现,晨会的时候当着全云骑被臭骂一通。他狡辩几句,直接踩爆了镜流的雷区,现在被停职待命了。

应星当然知道这事,幸灾乐祸的拍拍猫背,被景元逮住蹬了好几脚。他和白珩本打算去当说客,但全被镜流轰走,导致现在这师徒两只要其中一个在府里,另一个绝对避开,算下来也有小半个月没见到景元了。

白珩捞了个毯子盖在猫身上,景元睁开眼睛恹恹的看了一眼。应星重新摆棋,抬手时隐约闻到一丝香气,甜不滋的还有一股桂花味。他凑近闻了下,手背上又只剩下皂角香气,很熟悉又不记得哪里闻过,就像卡在记忆角落里怎么都扒不出来。

他问景元:“你这两天上哪去了。”

“嗯?糖店老板那,他们家出了个新品很好吃的……桂花味的炒米花……”景元声音渐小,尾巴夹腿里埋进毛毯,盘成一个圆睡过去了。

“看来是吃了不少。”白珩挡着嘴轻声说。

“你闻到了?”

“啊?”

“没什么……快下,到你了。”

若是身为中庸的白珩都能闻到,那应该不是他想的那般。应星摩挲指节,上面似乎还残留着狸奴过高的体温。北风携冻,散而成雨,塌下茶香四溢,尚泛着热气的茶炉温在将熄灭的草灰中,带来一室暖气,棋子落局,袅袅青烟腾起,斜角的铜铃偶尔轻响,衣衫上印下的梅花脚印在不知不觉中褪去。

难得偷闲来上几局,晃神已有半日时光。午后还有事,两人合上窗户,扫净木灰,只留一盅温茶放在景元身边用来驱寒。久坐起身,骨节连响,白珩笑应星长了岁数真是一年不如一年,应星打趣说她眉纹渐深一岁不比一岁。

“短生也有短生的好,他日去十王司总会比常人少上些冤孽。”白珩倒是轻快,神色并无郁结。

应星呼出一口白雾:“如今短生种的寿命也早已比仙舟古书中记载的长久许多,活久了也许真会忘记行路的,天地长久,因其不自生*,这样活着太累了。”

“我竟不知你已练出这种心境。”

“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音色渐远,睡的并不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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