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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氏心下一酸,再忍不住,放声大哭。
郭氏好言安慰几句,听得外面三房几人声音越去越远,只得撂下何氏这边,匆匆过去,同那三妯娌一齐回去,免得涌二太太到族中颠倒黑白告黑状。
回到沈家坊大祠堂,族长沈琦心里有数,便只留了各房宗子并族老们留下等消息,众族人连带厢房女眷已尽皆散去。
沈源的杖刑也已完成,被挪到四进祖祠旁简陋厢房中,锁祠十年从此刻开始算起。
源大太太已带人回四房去取沈源衣衫被褥,沈瑾则请了大夫为沈源看伤。
堂上诸人正在商议日后祭田、族学等事宜,郭氏并三房女眷已进了来。
涌二太太果然进门便道:“那何氏忒不知好歹,不恭不孝……”
郭氏厉声道:“长辈不慈,还要晚辈愚孝不成?!”
到得宗祠堂上,周遭尽是宗子、族老看着,涌二太太也没了方才的嚣张气焰,反装委屈道:“我们这几位长辈好话说尽,她就是不听,还说小楠哥将来不用我们管,这样不知好歹……”
郭氏冷笑道:“何氏还没回来,你便向她身上泼脏水,她若回来,还指不上怎样受人磋磨。”
涌二太太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忍气道:“我那是气的一时口不择言。”
郭氏哼了一声,不再理她,转而四顾,向众宗子族老道:“天可怜见,玲哥儿媳妇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当初族中怎样待玲哥儿一家,诸位也都心里有数,如今玲哥儿媳妇不肯回来,也是情有可原。强扭的瓜不甜,既她不想回来,何必苦苦相逼。”
沈涌急了,忙道:“鸿大嫂子!玲哥儿可是立时就要发送了的,不入沈家福地岂不成了孤魂野鬼……”
郭氏打断他的话,道:“玲哥儿还有小楠哥在,如何就成了孤魂野鬼?玲哥儿生前族里没庇佑他,光说身后庇佑,还有什么用?”
沈涌一时语塞,转而又道:“再怎么说,小楠哥也是我的孙儿、沈家骨肉,总不能让他流落在外……”
郭氏想起瘦弱的小楠哥,更加气恼,冷声道:“你何止这一个孙儿,逼着玲哥儿媳妇住客栈时,她腹中还有一个沈家骨肉,生生掉了。”
沈涌张了半天嘴,再接不上话来。
只涌二太太低声嘀咕:“她自己不精心,掉了孩子,怎的还怨得我们?”
沈洲实不耐烦他夫妇再纠缠此事,便沉着脸出声道:“沈涌,你当初既写了文书与我,玲哥儿便是我的晚辈,他的身前身后事我便管得。如今你既将玲哥儿除了族,便休要再插手他的事!归不归宗全凭玲哥儿媳妇,你若再要逼迫她母子,休怪我不念同族之情!”
沈琦也适时开口道:“我先前便说,此时已非一族之事,须得合乎国法!玲二嫂子既不肯拿出户帖往衙门迁籍,此事也只能作罢。涌二叔往后也不必再在族会上提了。”
沈涌素来畏惧沈洲,见沈洲为沈玲妻儿出头,又听族长都这般发话,便是心下再是不甘,也只得作罢。
涌二太太却是如何也不肯罢休的,她暗暗咬牙,都是何氏那贱人持着户帖横在头里,若是搬走了那贱人,小楠哥个牙没长齐的奶娃娃,还不是只能认她这嫡祖母来。
小楠哥身上,还有二三十万两的抚恤银子!
那就应该是她的,应该是她的琼哥儿的!
涌二太太偷偷瞟着沈洲,心下暗道,待那贱人没了清白,看你有脸护着着他们母子!
人心鬼蜮(七)
大祠堂就在宗房老宅东路,从祠堂回去宗房正房极是便利,贺氏婆媳皆是缠足,由粗壮的婆子抬着滑竿送了回去,大老爷沈海则信步走回。
沈海监督完沈源那五十杖刑,再听完三房与五房掰扯沈玲妻儿归处,只觉身心俱疲,然经过两院相连的垂花门,又不禁驻足回望,心潮起伏。
从今往后,分了宗,族长又不在宗房,这门也要封起来,将祖祠独立出去。想到百年大族在自己手上分了宗……沈海几欲老泪纵横,伤怀半晌,方缓缓走回主院上房。
大太太贺氏已在屋中生了好一阵子闷气,见沈海一脸颓丧进了门,便迎过去,亲自带着婢子替他更衣,而嘴中还是禁不住喋喋不休絮叨着,一会儿指责五房跋扈,一会儿又说沈瑾污蔑贺家。
沈海简直烦不胜烦,低吼了一声:“够了!”
贺氏一愣,甩手丢下腰带,气恼道:“老爷这是将气都撒我身上了?如今老爷是越发能耐,打完了儿子,这又要来罚我了不成?这族长之位……”
贺氏本带再说,却见沈海脸阴沉的吓人,尤其她说起“族长”二字时,沈海那凶狠的目光,让她禁不住抖了一抖,知道踩了沈海痛处,便也不敢再说,往一旁竹榻上一歪,只将帕子捂了脸,气鼓鼓道:“我在你们沈家门里熬了这些年,越发连话都不能说了……”
沈海无心与她争吵,只疲倦的阖上眼,由着婢子换了家常便服,耳边还得听着她的唠叨:“哥儿多大的人了,你说行家法就行家法,他腿上伤还没好呢,又没什么大错……”
沈海更是烦躁,喝道:“他还没什么大错!你再纵着他,他就要弑父了!”
贺氏猛的坐直身子,脸上帕子也掉落下来,她神色有些慌张,口中强作镇定喝道:“这是什么话!哥儿怎么会有这大逆不道的念头!你别混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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