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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气。”范蔚熙看着他,冷静地说道,“你有没有听到郭帅说,朝廷已经派了人来接替朔方?”

程新忌道:“那又怎样?刚刚还不是被绑了?”

范蔚熙道:“倘若这是一个套呢?”

程新忌没明白,问道:“什么套?”

范蔚熙道:“引你回来的套。”

他这么直白地一点破,程新忌忽然愣住。

范蔚熙干脆全部言明,道:“我不知道朝廷对朔北有什么论判,但在朔方已经来了新将的情况下,你就这么武断地回来,我觉得你有失考量。倘若朔方的这些将士不愿跟随你呢?你这样回来,难道不是自投罗网?”

程新忌适才的无畏顷刻间就散了个干净,他看着这个始终平静的人,支支吾吾道:“我……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是……只是太着急了。”

范蔚熙道:“好在朔方都是一条心,事已至此,还是早做打算。”他这句话刚说完,便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喷嚏。

程新忌这才发现他冻得脸色发白,两只手也被风吹得发红,是下想也不想就执握住他的手,捂在掌中反复地搓着,道:“你说你,怎么也不紧着点你自己?若是冻出了病,我要怎么向赵侯交差?”

范蔚熙任他给自己暖手,道:“你若是有个什么差池,怀玉的处境越发要难。”

程新忌忽然觉得失落,心中的不满也不受控制地流露了出来,“我当你是真的关心我,原来都是为了赵侯。”

范蔚熙喉间一哽,平日里的巧舌如簧突然没了踪迹。

程新忌见他半天没个回应,以为他因这话来了气,赶紧缓和着气氛笑道:“我玩笑而已,并不是真的怪你什么。”

范蔚熙还是解释道:“我当然要处处以她为重。我们这些年全靠着她才有生计,这份恩是怎样都偿还不了的。拼去我这条命不要,我也得保她的周全。”

他轻轻地抽了手,很认真地又说:“但我也确实担心你遭到什么不测。”

程新忌有些不自在地别开了眼,含糊道:“我、我以后会注意的。”

范蔚熙看他只披了一件氅衣,问道:“你冷不冷?”

程新忌道:“我从小就长在这里,早就习惯了。刚刚我不是还给你暖手来着?”

范蔚熙还是担心他着凉,道:“去帐子里说吧,后面的路,还是要从长计议。”

程新忌就想听他的主意,心急之下想也不想就拉着了他的手,“走走,我忘了你不习惯这边,早该去帐子里说了。”

朔方的几名将官全聚首在一处,程新忌一进来,他们便不约而同围了上去,又看着他身旁的范蔚熙问道:“这位是?”

程新忌简而说了,几人听完,顿时眼中一亮。

“阿忌,我们刚刚商量过了,这一趟势必经过宁远。”聂传指着地图道,“原本我们还担心宁远若是要与我们反着来,该如何解决。现在既然有剑西可以援手,那就不用担心了。”

“早就该是这样的。”程新忌看着他指下的地图城池,眼中有些失焦,“我两次入梁州,原本就是想了这么多。”

范蔚熙道:“那我稍后就给梁州去信。”

聂传问:“倘若宁远真要与我们对立,赵侯能否抽调人手相助?”

几双眼睛同时看向了范蔚熙,便听他道:“同舟共济,剑西自会出一份力。”

一切终于得了初定,程新忌出了帐,忽然停在原地不走了,只看着一个方向静静地出神。

范蔚熙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约莫猜出了什么,道:“节哀。”

程新忌看着几步之外的那顶熟悉帐子,道:“明日就是除夕了,我最后一次与大哥说话,他还答应会回家过年。”

他苦着脸笑了笑,“一家人生死两隔,还过什么年。”说完,他好似想起了什么,问道:“你呢?不回梁州吗?”

范蔚熙道:“今年就不回了。”

程新忌问:“为何?”

范蔚熙看着他道:“我守着你吧。”

程新忌的苦笑一止,僵着脸问他:“你守着我?”

范蔚熙很是洒脱道:“我可以天涯为家,也能茅草作榻。你一个人,还是太冷清了,我留下来与你做个伴也挺好。”

程新忌问:“再煮一壶酒?”

范蔚熙笑道:“悉听尊便。”

“好。”程新忌心中的不快消了个七七八八,趁机又道:“你要是方便,不如多留些时日,我身边要是没个像你这样心细的人,指不定要出多少错。”

范蔚熙道:“等我先给梁州去封信,若是粮路顺畅,我留下来也没什么不行。”

程新忌对这条粮路倒是兴致十足,叹道:“赵侯还真是好本事,竟能将个快要入阎王殿的人用得这般到位。我现在是真信我大哥夸他的那些话了,比起他,我真的自愧不如。”

范蔚熙道:“那是因为有人替你遮风挡雨了这么些年,能让你肆意无忧。秉维,人要长大很难,却也很快。我看着怀玉,她当年也不过是用一个月就接受了一切。”

“知道了。”程新忌瓮声瓮气道,“你与赵侯还真是感情深,连安慰我也要拿他来做例。走了,现在都快亥时了,你这么能熬的?”

范蔚熙道:“我有时候想借夜听雨,通宵都熬过。”

程新忌拉着他就往自己帐里去,一面埋怨,“你学富五车,我说不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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