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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蔚熙笑了笑,直接躺在了程新忌指给他的那张榻上。照明的灯一熄,便只能隐约看到外面透进来的火光。
“好像下雪了。”范蔚熙忽然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程新忌懒得起身去看,闭着眼睛道,“难不成你还能听出来?”
“是听出来的。”范蔚熙翻了个身,将被子裹紧,对他道:“睡吧,马上又是新的一年。”
营外的雪漫飞如絮,苍茫大地覆上了琼光,除夕隐匿在黑夜之后,那会是命途未知的又一个天明。
上和之年的最后一日,朔方生叛。
除夕
喻至忠从酒肆出来,候在外面的下属见了,赶紧上去问:“军尉,究竟是谁约您?”
“不用理会。”喻至忠又朝酒肆里面看了一眼,道:“走吧。”
下属走前也忍不住看了一眼,见那靠墙的一张桌上,约见喻至忠的人戴上了斗笠。
店小二见他起身,喊道:“客官您慢走!”
斗笠人走出了酒肆,背离着喻至忠往另一个方向去,他抬了抬有些遮挡视线的斗笠,露出了一张白净清俊的脸。
渐近午时,往日里繁华的街因着除夕的到来而变得空空荡荡,街道两侧只有几家小店还未打烊。有个馄饨铺的老板见着他路过,招手喊道:“客官,吃馄饨吗?三个铜板一碗,就这些了,卖完就收摊。”
谢昕犹豫一下,还是走了过去,递上三个铜板,“那就来一碗。”
“好嘞。”老板驾轻就熟地下了馄饨给他端上,继续守在铺子后边等着下一个来客。
除夕日外出的人一向是少之又少,谢昕一看就是个外客,老板瞧了他一会儿,问道:“客官,您不是咱们岭南人吧?”
谢昕摇头,“不是。”
老板心道果然如此,又问:“您是来寻亲朋的吗?”
谢昕咽下一口馄饨汤,又摇头,“不是。”
老板看他惜字如金,便不问了。谢昕吃完了馄饨,对他道:“都除夕了,剩下的卖不完就算了,早些收摊回去过年吧。”
“收了摊也是无事。”老板笑着摆摆手,“我家里就我一个人了,逢年过节冷冷清清的,没意思。”
谢昕听他说“一个人”,若有所思地想到了过往的许多事情,老板看着他,又道:“客官,左右我也是一个人,你要是不嫌弃,可以来我家中,咱们一起守个岁,也算是做了个伴。”
“方便吗?这样会不会打扰到你?”谢昕问道。
“不麻烦不麻烦。”老板看了看这条街,估摸着不会再有人来了,道:“我这就收摊。”
谢昕便坐在一旁等,老板收拾着,一面问道:“客官怎么称呼啊?”
他话少地说了两个字,“杜琛。”
“你叫我李麻子就行。”
老板龇牙笑了笑,很快就收好了摊,对他道:“走吧。”
谢昕便跟着他东走西拐地进了个巷子,李麻子掏出钥匙开了门,又将灯点上了,对他道:“有些乱,你随便坐。”
“多谢了。”谢昕找了个空处坐下,听到了巷子口传来的鞭炮声。
又是一年了。
他闭上眼,好似就能看到与秦祯走过的每一个岁寒。他们偎依在一起,不需要用炭火取暖。
“有橘子吗?”他问李麻子。
“正好还有一筐,是前天才买的,还新鲜着。”李麻子给他拿了来,他见一旁就放着个炭火盆,里面还有没有烧完的炭。
“借用一下。”谢昕重新将炭点燃了,在火盆外沿摆了一圈的橘子。
李麻子还是头一次看到这种吃法,顿觉新鲜。他等橘子烤了一会儿后,随便拿了个出来,剥皮后整个吞下,连连赞口,“杜兄弟,你这吃法可真好,这橘子跟蜜汁似的,还不觉冷。”
谢昕只是淡淡一笑,“我烤得不好,之前每次要吃,都是有人代劳。”
李麻子正想问是谁,他又道:“可我再也吃不到他给我烤的橘子了。”
谢昕出神地望着火盆中的炭,少顷后闭了目,脑中浮现的最后一幕便是秦祯嘱咐他少吃些烤橘子,容易上火。
“小祯。”他含糊不清地自语,“你再也不能给我烤橘子了吗?”
鞭炮声一阵连着一阵,谢昕的轻声啜泣被掩埋了。属于秦祯的年岁即将永远地过去,他存在于这世间的痕迹被撰记在案,只余一段青史评谈。
谢昕睁开眼,眼角遗下了一行薄泪。
辞旧迎新的爆竹声此起彼伏,赵瑾接连被扰,半天下来都没能看完手中这本并城财簿。
“大过年的,就别这么累了。”秦惜珩端了盘点心来,从她手中抽走财簿放置一旁,皱眉道,“歇歇吧。”
“也好。”赵瑾拿了块点心吃,咬了一口便问:“你做的?”
秦惜珩问:“喜不喜欢?”
赵瑾点头,“喜欢。”她三两下吃完手中这块,道:“我打算让靳叔先留守在这里,他是军中的老人了,有他看着这边,我也放心。等过了初三,咱们就回梁州。”
“都听你的。”秦惜珩笑笑,拉着她的手说,“我给你打下手做乳糕好不好?”
“好啊。”赵瑾反握住她的手,顺势将人抱着了,正想亲一下,客房的门便不合时宜地被人一叩,“侯爷,有人找。”
赵瑾沉沉地呼出一口气,有点不大高兴,她开了门,问道:“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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